不仔细去听,都会误以为那是电流声。
可无端的,李龟龟却忽然有种重回殡仪馆的错觉。似乎他还站在空无一人的殡仪馆大厅里,四下望去皆是黑暗。
在从未有过人类的原初海面上,他是唯一的孤岛。孤立无援的恐惧。
恐惧的情绪像海水,逐渐荡漾而起,将他淹没,令他窒息,向死亡坠落。
直到有人摇晃他。
“师父?师父!”
李龟龟猛地回神,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惊魂未定的看向声源。
徒弟端着早餐,憨憨的问:“师父你生我气连早餐都不吃了吗?”
李龟龟的思维像是被黑暗冷水冻得僵硬,失去继续转动的能力。他下意识看向徒弟,又看了看自己……他的手里,还握着手机。
没有挂断的电话另一边,不紧不慢的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
像野猫咬断骨头筋肉,牙齿咀嚼。
长长的爪子却挠过玻璃,声音刺耳。
吓得李龟龟一激灵,在徒弟好奇伸头看过来的瞬间,果断挂断了电话。
徒弟:“?”
“师父,你和对象聊天呐?”
李龟龟肢体本能踹过去:“滚!”
徒弟的存在像是冰冷钢铁原始丛林中唯一的人间烟火气,将他拖拽回来,刚刚几乎被溺毙于黑暗的恐惧,也慢慢消散。
他以为自己只发呆了几秒钟,徒弟却说,他整个早晨都在对着电话发呆出神,自己叫他都没有反应。
徒弟:“要不然我怎么会以为师父你在和对象聊天。”
还被踹了。委屈,但不敢说。
李龟龟恍然,低头一看聊天时长,还真是。
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他一直听着那莫名其妙的咀嚼声,无知无觉,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他自己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让人不由得怀疑,如果没有来自外力的打断,是否会一直在这里呆愣像中邪了一样枯坐,直到死亡。
这样的想法让李龟龟出了一身冷汗,他赶紧给祈行夜打电话,想要问问这件事。
同行的电话打不通,只剩莫名其妙的咀嚼声,那祈行夜总不会出事吧?要是真有什么,他一定会告诉自己。
李龟龟莫名就这样相信着:如果有谁一定能知道真相,那就只有祈行夜了。
但是祈行夜的电话也一直都没有人接听,只剩“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然后自动挂断。
连带着李龟龟的心脏也空落落的向下落,无穷无尽。
他给祈行夜发了消息,却没办法再继续等下去,赶忙穿了衣服叫上徒弟,一瘸一拐的往同行家去了。
“师父,你不是不出门吗?”
徒弟亦步亦趋跟着出来,纳闷:“我们这是要去哪?”
李龟龟转头一看——徒弟手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带。
他顿时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气死在当场:“你为什么不带装备出来?这和士兵不带枪上战场有什么区别!”
徒弟委屈:“不是师父你说不用带的吗?”
“我说的是刚刚!刚才不出门当然不用带,现在连祈行夜都失联了,根本不知道现场是什么状况,你还不带东西!”
李龟龟无能狂怒:“啊——你气死我吧!”
徒弟:“师父你别死,我给你养老送终!”
“……算了你闭嘴,你只要不气我,我觉得我能活很久。”
李龟龟一瘸一拐的往同行家跑,终于到地方时气喘吁吁敲门,却没有人出来应门。
就连房间里,都安静得可怕。
他本来想要伸手去握门把手,本能想要试试能不能推开门。
可一低头,却眼瞳紧缩。
门把手连同门框下面的缝隙,都薄薄的落了一层灰白相间的尘土。
似乎只是被风吹来的浮土。
可李龟龟心里却“咯噔!”一下。
……他见过这东西。
在殡仪馆。
是……是死尸焚烧后,化作的骨灰。
就是一样的颜色,就连气味都如此相似。
可问题在于,为什么他这个没本事但有自知之明的同行,会把这些骨灰带回家?
虽然同行自己到处吹嘘自己是张天师一百代孙,但李龟龟很清楚,对方根本不是。同行自己也明白自己没有那个本事,所以一直以来也安分守己,只蹲在街头给人算命看手相,赚点小钱糊口而已,从来不出城,也不图大单子。
——有命赚,也得有命花才行啊。
可现在,同行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失踪了。
“师父,他门口的外卖都臭了。”
徒弟拎起来扎扎实实猛嗅了一大口,顿时面如菜色:“呕——好恶心!”
李龟龟:“……知道臭了你还闻。”
他接过外卖看了一眼,上面的订单上还有时间日期。这份没有人动过的外卖,刚好是在同行给他打电话那天产生的。
似乎外卖送到门口后,主人却一直没有出来拿。
时间停滞了。
就在那个鬼上身的女客人拜访之后。
李龟龟心道不好,开始疯狂砸门喊着同行的名字,直到旁边的邻居不耐烦的出来说这人不在家。
“好几天都没看到人影了。”
邻居摆摆手:“去别的地方找吧,他不在家。前几天他家水龙头没有关,把楼下淹了,街道的找不到人就干脆爬进去关水阀,家里没人的。”
李龟龟愣了下。
邻居见他这么急,本来的怒气也变成了无奈,叹了口气,指了个新地址:“听说他开了个道教用品小商店,你去那看看。他说在商店新装了很快的网线,有时候在那打游戏就不回来了。说不定在那能找得到人,打游戏打疯了。”
李龟龟道谢。
但在邻居关门之后,他却没有立刻前往小商店,而是指挥徒弟顺着走廊窗户爬出去,跳到同行家的阳台,再从里面帮他把门打开。
徒弟:“?师父,这算是私闯民宅吧?”
他诚实道:“师叔祖说了,我们不能干违法乱纪的事。”
李龟龟气得一脚踹过去:“让你去你就去!那么多废话。这叫人命关天,事急从权!”
要不是他之前的剥离手术让他两条腿没那么灵便,他就自己爬了。
——幼儿园时他可是获得了“好宝宝爬树大赛”第一名呢。
徒弟委屈不敢言,揉着屁股慢吞吞应是,努力顺着走廊窗户和外面的水管攀爬,整个人抖得筛子一样,试图让自己不去注意到下面的几层楼高度。
他带着哭腔:“师父,我恐高,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李龟龟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他长呼吸一口气努力压制将要爆发的脾气,挂上一个假笑:“你要是再不快点,我就把你踹下去。三,二——”
徒弟一激灵,飞快跨进旁边的阳台。
然后绕回来从里面帮李龟龟打开了房门。
“师父,这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反应迟钝如徒弟,都发觉到了这房间里的诡异之处:“是不是,太脏了?”
几天没有人,但满地狼藉。
不论是天花板还是墙壁,到处都迸溅着黑色的不明粘液,沿着墙壁蔓延滑行,像一尾鱼从湿地淤泥里游过时留下的痕迹。
至于地面上,就更是被大片大片的黑色液体淹没,甚至找不到能够下脚的干爽地方。
虽说中间有人进来过也漏过水,但也不应该脏到这种程度。
——更何况,没有脚印手印。
根本没有“人”存在过的痕迹。
反倒像,像……曾经在殡仪馆的深海底部,见到的那庞大怪物。
李龟龟在走进这房间的瞬间,就觉得心脏坠了冰窖,熟悉的恐惧再一次从记忆中翻滚而来,将他淹没。
他晃神站不稳,连忙伸手向旁边抓住柜子,踉跄站住身形。
徒弟大惊冲过来:“师父!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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