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老龟啊!”
祈行夜欢呼着冲了过去。
二维世界里缺乏空间的概念,那人形看起来远在天边,但当祈行夜打定主意靠近的时候,却又得以很快接近。
让他在担忧着李龟龟的状况时,又同时有些新奇,颇有些穿着宇航服在太空漫步的轻巧感。
直到他靠近。
失去了一部分淤泥的遮挡之后,祈行夜才得以看清楚,那并不是李龟龟熟悉的脸。
而是,特殊工作人员的生化服。
明黄色生化服的外表已经被淤泥糊了满满一层,不再醒目,仿佛已经和污染融为一体。
沉重而充满气体的生化服鼓鼓囊囊的飘在黑色中,倒真的像一个行走在月球上的宇航员。
祈行夜赶紧将那生化服拽住,不让它再跟随着龙卷风到处摇摆,然后擦去生化服密闭头盔上的污泥,查看里面的人的情况。
是一张不认识的脸。
生化服里面的人已经陷入昏迷,无知无觉,像坠入太空的黑暗和安静,孤独的等待死亡。
却被祈行夜捡了回来。
在死亡的那道门上,被紧紧拽住。
祈行夜试着喊了对方几声,对方都始终没有反应,好像睡过去了。
“…………”
他愤愤:“不许睡!没看到我都在工作吗,不许摸鱼!”
剧烈摇晃之下,生化服里的人即便是在黑沉的睡梦中,也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慢慢睁开眼睛,透过头盔迷蒙的向外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两张纸。
“…………”
生化服:“???”
他惊恐:“什么情况?为什么是纸片人!”
失去了立体感,只剩下二维,变成了一张薄薄没有厚度的纸片。
祈行夜:“……礼貌你吗?”
他向生化服挥了挥手,比了耶问他这是几。
生化服不明所以,但诚实:“二。”
祈行夜遗憾摇头:“没救了,等死吧——这是五。”
生化服:“!!!”
这次是真的清醒了。
被吓得。
祈行夜笑眯眯:“骗你的,是二。”
生化服怨念的看着他,似乎在控诉他的捉弄。
但在越过祈行夜,看清站在他身后黑暗下的商南明时,生化服还是立刻就认了出来。
特殊长官商南明。
他立刻严肃了面孔,抬手向商南明敬了个礼:“长官!”
商南明平静点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记得住吗?”
生化服迟疑了一下。
当商南明问起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记忆……像是受损的磁盘,无法重新读取,只剩下滋滋啦啦的白噪音,大脑里一片空白。
来处,归途,一无所知。
祈行夜无声却细密的在观察着他的表情,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你是从污染现场来的?”
生化服茫然,然后迟疑着点了点头:“……可能?”
“与搬尸工有关吗?算命先生的商铺?”
“亮子?”
“亮子家,对吗?”
问题排查之下,祈行夜很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虽然生化服自己记不清了,但祈行夜却猜测出来,他是在污染现场——也就是亮子家,被墙壁吞噬。
但因为他当时穿着生化服,得以隔绝掉了绝大部分的污染粒子,因此现在很有可能只是处于微污染状态,还没有真正被污染甚至堕化,因此还保留着神智。
还有救。
但最大的前提是,他们立刻找出离开二维世界的方法,远离污染,并且将生化服里的工作人员送去医疗官那里。
祈行夜:“你还能记得住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墙壁吞噬的吗?你的生化服还有多长时间,你能大致估算吗?”
他抬起包裹着厚重生化服的手臂,试图去抱住自己的头颅,但却只摸到了冰冷密闭的头盔。
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之前堆积的所有焦虑恐惧,都在此刻新添上的沮丧之下,如雪山崩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他垂头丧气:“唯一记得的,好像就是……有人在喊我。有人,拽住了我。”
这个念头就像钥匙,忽然间打开了他密闭在大脑某处的记忆。
抓住自己脚腕从床底微笑看向自己的尸体,墙壁上浮现的人影,向自己在招手,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和呼唤,似乎整个世界都失去意义,唯一仅剩下的只有那面墙壁,以及墙壁后面从未被人发现过的新世界……
所有的记忆都在脑海中快速旋转又破碎,本来空白的大脑突然被大量的记忆填塞,像是堵车的道路,痛苦得几乎想要爆炸。
生化服抱着自己的头盔,痛苦□□着,缓缓蹲了下去。
祈行夜的手掌始终搭在他的肩膀上,将自己的力量和存在,坚定传递过去。
“没关系,别害怕,我在……我会把你平平安安的带回去,带给你的家人。”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死在这种地方的,你不会被污染。”
祈行夜一遍遍耐心的安抚之下,生化服也逐渐恢复了平静,原本卡顿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并且将之前在墙壁外的世界重演。
身体毕竟在现实世界生活了二十几年,被一方水土滋养,烙印着文化的痕迹,不会被轻易抹去。
在逐渐遗忘墙壁带来的蛊惑之后,生化服慢慢明白,自己,是个人来着。
生活在现实世界,而不是所谓的“新世界”。
他张开嘴巴,断断续续的将自己回忆到的事情,一字一句的说过祈行夜听。
包括亮子一家的死亡,以及墙壁对自己的蛊惑,还有拽住自己的小女孩。
那种冰冷又黏腻的阴冷触感,仿佛穿透厚厚的生化服,还残留在他脚腕的皮肤上,让他哪怕只是回忆和诉说,都忍不住颤栗。
“你最后的印象,是几点?”
祈行夜问道:“你能确定自己的生化服还有多久到达极限吗?”
生化服茫然无措的摇了摇头,点了点自己胸口的电子示意牌。上面的提示进度,始终卡在黄线上不动。
定格在了他被吞噬的那一刻。
祈行夜的心脏往下沉了沉。
对于这些特殊作业人员来说,他们所装备的生化服虽然是对污染最高层级的防护,就像这位被墙壁吞噬的生化服一样,虽然落进污染聚合物里,但因为这层生化服的存在,他仍旧保持着没有被污染的状态,是安全的。
可同时,他们也有致命的弱点。
——时间。
生化服内部充斥惰性气体,使得外层和内层之间的气体可以很好的屏蔽内外,防止了任何可能的泄露。
但防护材料不是始终如一的生效。
它更像是吸附污水的海绵,总有吸饱了的时候。这就需要特殊作业人员定期轮换。
不仅是数百斤的重量要求他们休息,更是因为对防护材料的更迭。
可现在,没有充足的条件可以保证生化服获得新的支援,他必须依靠着这身生化服来确保自己的存活。
不仅是他。
还有商南明。
留给他们的时间,忽然间急迫了起来。
祈行夜拖拽着两个“后腿”,恨不得割肉喂鹰,把自己片一片分给两人,好确保他们的安全。
他咬牙切齿的骂了两句,但还是迅速接受了现状,并且试图在淤泥中寻找新的生存方式。
对外的“屏幕”已经在刚刚狂暴的飓风中消失不见,无法确认外界的情况,只剩下一片漆黑,凭着本能在行走。
祈行夜虽然担忧在殡仪馆看到的亮子,但现在他身边的商南明和生化服,同样牵动着他的心。
直觉在黑暗中疯狂示警。
他想要向左手边走时,就会觉得心脏闷闷的不舒服,大脑也无法放松警惕,始终在注视着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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