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闻简单地说明自己的想法。
张德元依旧不赞同:“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你养牲畜确实也养得不错,不过,买病畜并不是小事。你可能没有见过真正病得厉害的牲畜,严重的时候,整个牧场都是要关掉消毒的,挣十年钱,都不够一年赔。”
时闻:“应该不会,我看着买,要是情况特别糟糕的,我就不买了。”
张德元:“就算你看着买,买回来的牲畜隔离在哪?要是感染其他牲畜怎么办?污染整个草场怎么办?时闻,我不是想给你泼冷水,或者拦着你挣钱。病畜这个真的不好弄,一不小心是要吃大亏的。”
时闻轻叹一声:“我知道,张哥你要不是真拿我当兄弟,肯定不会跟我说这个话。我再想想。”
“你还是别想了。”张德元也叹,“年轻人稳扎稳打,挣点安心钱,比什么都重要。”
张德元怕时闻没轻没重,还特地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傅蒙。
傅蒙也懵了,没想到时闻会有这个想法。
老大哥傅蒙亲自上门跟时闻谈心,努力打消他的念头。
时闻有了想法之后查了好些资料,反而真的觉得这条路可行。
很快,斯克维尔也知道了。
斯克维尔对傅蒙说道:“年轻人确实容易没有概念,等见得多了,他就知道了。”
斯克维尔找到时闻,建议时闻当一阵子兽医助手,多看看再说。
时闻没有拒绝这位老前辈伸出的援手,于是,他在放牧之余,以兽医助手的身份跟着斯克维尔上各家诊治牲畜。
这天,时闻穿着胶鞋长褂,提着药箱,去隔壁镇一户牧民家里诊治生病的牛。
斯克维尔对时闻说道:“我已经来过两次了,他家的牛是黏膜病,等会你小心些。”
“黏膜病?”时闻回忆起黏膜病的内容,“黏膜病的死亡率是不是比较高?”
斯克维尔表情沉重地点头:“发病后死亡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
时闻的心一下沉下去。
他们开着车来到牧民家门口。
牧场外面的门没锁,只用搭扣轻轻扣着。
斯克维尔带着时闻,直接推门进去,往牧场深处的牧民家里走。
还没走到牧民家里,时闻先听到车开过来的声音。
他转头往侧前方看去,只见一个面目黝黑的中年男人开着一辆三轮车从山上下来,驾驶座边上坐着个中年妇女,后斗则坐着个老年妇女,妇女旁边就是一头四脚朝天的死牛,苍蝇围着死牛嗡嗡转。
中年男人明显见到了他们,直接开着车过来,跟斯克维尔打招呼。
斯克维尔叹着气:“又死了一头?”
中年男人沉重地点头。
斯克维尔上前察看,时闻也跟着去看。
死掉的这头牛散发着恶臭,应该不是死亡所带来的腐烂恶臭,而是生病引发的恶臭。
隔着口罩,时闻也被这股味道熏得呼吸不过来。
他维持着平静的表情探头察看,能看见死牛的口鼻处有大量带血的黏液,表皮也溃烂了,除此之外,牛蹄也烂得比较严重。
因为死牛肚子高高鼓起的关系,四条腿翘得厉害,时闻轻易就看见了那坏掉的蹄冠。
安慰了牧民一家几句,斯克维尔掏出本子记录,又拍照存证,说道:“等会这头牛要运去埋掉,我让人开车过来,过后再消毒。”
男主人点了一下头。
斯克维尔做好记录后,又说道:“先去看看剩下的三头病牛吧。”
牛主人家剩下的三头病牛被隔离在一个废旧的牛棚里。
时闻跟在后面,一走进去就闻到了草料、粪便、木头、血液、病牛和潮湿空气等混合起来的味道,非常难闻,堪称恶臭。
这是他作为斯克维尔的助理以来,闻到的最臭的味道。
斯克维尔面不改色,直接去看病牛。
废旧牛棚的灯光有些昏暗,虫子围绕着灯光飞来飞去。
这家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紧张地站在大人后面。
时闻观察了一下环境,迅速将注意力集中到病牛身上。
病牛正卧着,见到陌生人,不安地往牛棚深处挪,同时引发了呼哧呼哧的喘息。
它们的呼吸中带着恶臭的气息,张开嘴的时候,涎水流了出来,挂在糜烂的烂斑上,场面一时令时闻有点生理性地恶心。
他悄悄调整表情。
斯克维尔好像没闻到恶臭一样,平静地走上前去察看病牛的情况,又用盐水清洗溃烂的黏膜,并跟牛主人交流。
时闻走上去帮忙,同时观察着牛。
黏膜病发病后,其实没什么特效治疗方法,只能用药水减轻症状,增强机体的抵抗力,让牛慢慢好转起来。
不过看这情况,牛并没有好转,治疗恐怕也没什么效果。
牛主人一家似乎也知道这个情况。
在斯克维尔关掉手电筒,说“我过两天再来看看”后,牛主人一家瞬间都红了眼眶,男主人脸颊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老人浑浊的眼中却是渗出了大滴的泪水。
时闻也不知道此刻怎么看得那么清楚,他分明看到,老人用骨节粗大的手迅速抹去泪水,却抹不干净掉下来的眼泪和清涕。
他偏开头,却看见了男主人有些绝望的眼睛和女主人灰败的脸色。
一种难以言喻的消沉气氛横亘在这个破旧的牛棚里。
时闻的手蜷起来,无力地抓着衣服的下摆。
对于以放牧为生家庭来说,这些生病和死亡的牛,可能是家里的生活资金,可能是看病的医资,也可能是孩子上学的费用。
时闻不忍再看了,低着头,跟着斯克维尔去洗手。
牛主人一家遭到重大的打击,并没有出来招呼他们。
斯克维尔压低声音说道:“牲畜生病对一个牧民家庭的打击很大的,就算是医生,医不好的病也太多了,你最好还是打消购买病牛的想法。”
时闻洗着手,沉默片刻后,低声说道:“我还是想试试。”
“你说什么?”斯克维尔瞪着他,洗手的动作都停下来,“你没发烧吧?”
时闻低头洗着手。
他还是想做点什么。
华国那么大,只有他觉醒了麒麟血统,他已经靠这个得到了不少东西,挣到了不少钱。
尽管账面上的钱还不多,但他的身家其实挺丰厚了。
既然好处已经得了,总得做点什么吧?
有能力的人,多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要不然上天为什么让他觉醒?
时闻脑子里无数念头转来转去,他低声道:“买吧,我想试试能不能养好。”
斯克维尔:“买了你养在哪?!”
时闻早想好了:“我家仓库那边能暂养。”
时闻说自己的计划,他可以将病牛暂养在仓库那边,并给家里的牛羊打上弱病毒冻干苗,有疫苗在,又隔离得好,应该不会出问题。
斯克维尔感觉时闻简直像中邪了一样,无论怎么说,还是想买。
在时闻的请求下,他感觉自己也像中邪了,还真帮时闻去问价格了。
男主人听到时闻想买病牛的时候,张大了嘴巴,盯着时闻:“你想买下这三头生病的牛?”
斯克维尔点头。
男主人盯着时闻,用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认真解释:“这几头牛病得已经非常重了,买回去可能就死了。外面那头牛,就是得这个病死掉的。”
时闻也很认真:“我知道,我学过,可以尝试着养一下。”
男主人想了想:“你是不是好心?不用的,我们还能坚持。这几头牛真的不行,你买回去要后悔的。我家养牛养了好几辈子,它们真的很难好起来了。”
女主人双手紧握,感激又难过地看着时闻:“我们不能坑你。”
时闻:“这三头牛在你们这里可能救不活了,送去我那可能还有点希望,我想试一试。”
男主人听他这么说,说道:“那我们要商量一下。”
男主人一家进屋商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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