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播就被鬼怪盯上了(58)
当然,它就是真的开口,不是它主人的阮洋也听不见它说的话。
小纸人轻飘飘的,混杂在白色的纸钱中毫不引人注意。小纸人似牢记着主人的指令,扭过头不再看阮洋两人,继续匍匐前进,跟着这一路阴兵。
天下纸人千千万,形状大同小异,就冲着小纸人看见他们的反应,阮洋可以肯定,这是关寒时剪出来的小纸人。只是,关寒时居然也在这个时候来石子沟?他来干什么?
“叮叮当当。”
阮洋听见阴兵押送的亡魂戴着手镣脚镣,发出金属碰撞声,传入耳中。这声音悠远绵长,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阮洋将头压得更低,却听见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夜半身后响,切记莫回头。回头人灯灭,阴阳两相隔。
阮洋梗着脖颈,死死盯住眼前的坟土,耳边是渐渐放大的心跳声。
一只如寒冰般的手掌慢慢攀上阮洋的肩头,寒意从手掌上蔓延到阮洋骨头里,如数十根长长的银针刺入。
“阳气?还是如此美味的阳气?”阴寒的气息萦绕在阮洋的耳边,身后的那个东西近在咫尺。
阮洋眼角余光看向同样趴着的老沈,老沈屏息凝神,专注地看着行进的阴兵,一点儿都没有觉察到他这边的动静。
萦绕在耳边的阴气越来越重,有向身体其他部位蔓延的迹象。阮洋仍然一动不敢动,忍住发麻的头皮,手指抠进面前的坟土。
正当阮洋要抓起一捧坟土往后一泼时,蔓延到脖子前的阴气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灼烫一般,发出尖锐扭曲的一声惊叫。寒意迅速在阮洋身上撤离。
行进的阴兵队伍骤然停止下来,所有阴兵脸上冰冷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只是时间忽然之间冻结了一般。在前头提着青光灯笼的两个阴兵调转了头,飘到吴正国坟头,青灰色的脸庞居高临下地望着趴着的两人。
其中一个阴兵开口,声音像冰冷的机器声,没有语气,没有顿挫:“阴兵借道,百物莫近。何人在此如此喧哗?迫不及待想随从黄泉路一游?”
阮洋只觉身后一阵阴风掠起,急速往后蹿去。
没看见提着青光灯笼的阴兵是如何动作的,等阮洋回过神来,只见一条追魂锁已经将一缕魂魄捆得严严实实摔在坟头上。
那缕魂魄左冲右撞,却怎样都无法突出重围。随着阴兵手里的灯笼一挥,魂魄被抽离出来,顺着灯笼散发出来的青色光芒飘到阴兵队伍中。随后目光呆滞,麻木站立的亡魂队伍中,又多了一缕。
老沈紧张得一把按住阮洋的手,他不知道阮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但阴兵借道,阳间人无意冲撞,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不日内命丧。眼下阴兵直接在他们面前出手,这已经不属于无意冲撞的范围了。
青光灯笼越靠越近,几欲贴近阮洋的面容。阮洋胸前的玉铃铛在剧烈发烫,仿佛要穿破上衣,飘起来似的。
“咦?”
这是阮洋今夜第一次从冷言冷语的阴兵口里,听见有强烈语气变化的话,虽然只有一个字。
阿强飘了起来,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酷:“既然看见了还不快滚?”
两个阴兵立即朝这边恭谨地一鞠躬到底,退着飘回阴兵队伍中。时间解冻,白色的纸钱纷纷扬扬,手镣脚镣声接着响起,转眼就消失在乱葬岗深处。
不远处的枯树上,静默的乌鸦群又恢复了生命力似的,接二连三扑腾着翅膀飞离枯树,飞入树林深处。
阮洋扶着老沈起来,拍了拍沾染在身上的坟土。阮洋望着阴兵消失的方向,莫名觉得阴兵离去的速度快了不少。
老沈问:“刚是怎么回事?”
阮洋一阵后怕:“有只野鬼突然从背后冒出来,想拍灭我的肩上灯,好像被玉铃铛烫到,这才惊动了阴兵。”
阮洋捏着已经恢复正常温度的玉铃铛问阿强:“刚是怎么回事?”
阿强眼珠子骨碌一转,叉着腰,十分狂妄:“老子威风着呢,阴兵一看到老子在,立即吓得屁滚尿流就跑了。”
阮洋质疑道:“那之前趴着说要低调的是谁?”
阿强嘴影:“本身威风和行为低调不冲突啊。”
阮洋鄙夷地哼了一声,心里清楚阿强满口胡扯是在隐瞒什么东西,既然他不想说,阮洋再追问也是徒劳无益,干脆到此为止。
看阴兵当时的态度,阮洋不用担心自己和老沈会不日内命丧黄泉,只是......
阮洋用两指摩挲着玉铃铛,眼角微微眯起,心里想着,这只玉铃铛怕是有老沈也不知道的意义和作用。
阮洋看向自己的双手,刚才因为神经紧张,两手都沾满了坟土。轻轻拍了拍,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同疯女人地洞里的血腥味一模一样。
阮洋抬指尖搓了搓沾在掌心的坟土,搓出一道淡淡的红色。惊疑之下,将自己的手掌摊在老沈面前。老沈从阮洋的掌心捏起一撮放在鼻子前,仔细闻了闻,说:“看来这个坟墓里埋的人跟疯女人有不浅的关系。”
“是她早死的丈夫。”阮洋接过话,“在老沟长家时,同老沟长老婆搭过话,疯女人的小孩叫吴同,取凤凰来栖息的意思。这个坟的主人叫吴正国,对得上。”
阮洋将视线向左移,看见了一个稍小一些的土包,没有立墓碑,只是与吴正国的坟头挨得很近。乡下里有传说,小孩子意外身死不得立墓碑,怕孩子不懂事以为有自己名字的坟墓是自己家,流连于此不去投胎。
老沈沉吟思索了半天,掏出罗盘围着吴正国的坟墓转了好几圈,借着不太亮的月光盯着转悠的指针半响,才说:“臭小子,挖坟吧。”
“额......”阮洋一哆嗦,不敢看墓碑上吴正国三个字,“这么粗暴?直接挖人坟?”
“以土为东行,金守西边,南边有水,火封北路,木为中眼。亡命死局其中一个关卡就是土为东行。如果以疯女人那个土院子为参照物,这座坟头正巧就在东边。”老沈递给阮洋一个可伸缩的小铁锹,“挖吧。如果我猜测的没错,这坟里只埋了吴正国一部分的遗体。”
阮洋眼前又再次浮现起每次提起疯女人时,元文熊的不对劲,认命地和老沈两人一左一右地刨起了坟头。
一捧捧坟土被挖起来,一路往下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就像是坟墓里根本没有埋葬着棺木一样。土壤慢慢有了些许凹凸,阮洋手里动作一顿,感到自己已经挖到了。
“唬!汪汪汪!”
白日里见过的那只土狗这时不知从哪个草丛里蹿出来,疯狂地吠着一口咬住阮洋手里的铁锹,往坟坑外拖。
“老沈,小心后面!”阮洋一把扔开铁锹,朝老沈大喊。
老沈不亏是风里雨里闯荡了大半生的人,反应敏捷地向前一个打滚,直接翻到坟坑里。
疯女人嘶叫着,两眼充满血丝,劈下去落空的弯镰刀再次提起来,眼见就要朝老沈劈头砍下时,老沈情急之下,随手从坟坑里抓起一个东西就往上挡。
疯女人劈下去的弯镰刀生生顿在半空中,又惊又怒地盯着老沈,却不敢有其他动作。
阮洋望过去,老沈正举着一个白森森的,有两个黑漆漆窟窿眼的头盖骨,而老沈脚下还有一些零散的,长短不一的指骨。
第59章 索命追踪06
见老沈手里举着的头盖骨, 疯女人显然投鼠忌器, 鼻子里发出一连串粗喘, 似是气急败坏,又要隐忍不发。
阮洋慢慢朝老沈的方向挪动, 疯女人是人,根本没法用对付鬼魂的办法对付她。土狗转到疯女人脚边,与她一起虎视眈眈地对着阮洋两人。
见疯女人左脚不易觉察地微动, 老沈高举着手里的头盖骨要做摔的样子, 成功地让疯女人停下了脚步。阮洋拖着老沈的后衣领, 把他从坟坑里拽了起来。
老沈两脚落地后, 突然用劲将手里的头盖骨往疯女人另一侧扔去。
疯女人还没动作,疯女人脚边的土狗瞬间像离弦的箭飞速往头盖骨的方向冲出去。
老沈傻眼了, 这套路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不是应该疯女人发疯似的奔向头盖骨, 然后他和阮洋趁机跑路吗?
阮洋扶额,一拽老沈往旁边一闪。疯女人直接跳过坟坑, 挥起镰刀就劈向两人。“唰唰唰”的声音令左躲右闪的人胆颤心惊。
土狗叼着白森森的头盖骨跑了回来,朝疯女人呜咽地摇着尾巴。疯女人像收到了什么信号, 狞笑一声,横劈过长长的一刀将阮洋和老沈逼回坟坑里。
阴风大起, 飞沙走石。
阮洋只觉得耳朵边嗡嗡地响,眼前一黑。合上眼时最后一个画面是握着弯镰刀的疯女人眼露压抑不住的兴奋,沾染鲜红鸡血的嘴张开,发出张狂的笑声。
等阮洋幽幽转醒时, 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狭小的黑色空间里,急忙两手两脚往四周摸索。上面左右是木质的隔板,身下是铺了一层柔软的布料。这个手感让阮洋脑海里立即想起了一个不好的东西。
棺材!
他被困在棺材里!
大脑顿时翻江倒海,弄成一团浆糊,往日敏捷的思路现在运转迟钝,笨拙。
被活活钉死在棺材里?
阮洋想到谢宅的白喜煞,愈发感觉身处的这个狭窄的空间黑暗得令人喘不过起来。
阮洋奋力向上一掀,刺眼的白光漏进来,照着他的眼睛,让阮洋忍不住眯起眼来。棺材没被钉死?阮洋心中一喜,将棺材盖往旁边一推,抓住棺材边沿坐了起来。
周围很安静,看起来像是一间土房子。棺材边是木制打造的置物架,书桌,衣柜,不算精美华贵,但看起来就耐磨实用。可是正常人谁会在睡房里摆放一副棺材?
阮洋小心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回头看了整间屋子的格局。棺材就在睡房的正中央,像是一张床。谁会睡在棺材里?僵尸?吸血鬼?
不管哪一种都让阮洋浑身毛骨悚然,一想到有可能同僵尸或吸血鬼共睡一处,逼得阮洋就想立刻离开。
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往外看。门外是一家更大一些的厅,厅内摆放着方形饭桌,四张长条凳,墙壁上还挂着两只簸箕,一副蓑衣。
阮洋越看越觉得这个土房子有莫名的熟悉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晃晃脑袋决定先不去想,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老沈。老沈是与自己一同掉入坟坑的,没道理醒来两人不在一出啊。
阮洋仔细听了下门外的动静,捕捉不到什么异常,就像是冬日午后,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小院子。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一条缝。
院子里很空旷,只有几把木头椅子和一棵懒洋洋晒太阳的柳树。
等下!
柳树?
阮洋趴着门缝,仔细观察那棵柳树的位置,猛地回头看自己身处的这间屋子,恍然大悟。
阮洋揪着自己的头发,给头皮制造些麻麻的痛感,努力让整个人清醒起来。
这个土院子不就是疯女人那间土院子吗?
难怪会有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只是这间土院子家具没有陈旧积灰,没有阴冷昏暗,乍然一看,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同疯女人的土院子联系在一起。
两间一模一样的土院子,就好像时间线往前挪动了好些年。
周围温度不低,却让背靠着门的阮洋不寒而栗,他一时想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吱呀——”
阮洋浑身一震,急忙转身看向门缝外。土院子的门被打开了,有位长相秀丽的女人推开院门走了进来,将手里提的竹篮子放在墙根下,朝土屋子里喊,声音清脆悦耳:“孩他爹,你起了没?”
阮洋脑里的神经线统统颤栗起来,环视着屋子里一圈。这间土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在哪?为什么我刚才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