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马埭的马都是好马,太子殿下也不拘泥是哪一匹马,每日来时,都随便挑一匹看得顺眼的小马就走了。
今日亦如是。
曹珍和格图肯自然没有带马随同的待遇,他们的马,也是在马场里挑选的。
太子殿下,大皇子和三皇子相约今日要来比试一场。
他们这些伴读自然是要随从。
就在比赛的当下,太子胯/下那匹马突然发疯,在试马埭内疯狂逃窜,甩得马背上的太子殿下几乎无法控制,整个人都矮下/身来紧紧抱住马脖子。
侍卫从试马埭的四处钻出来,欲要将太子殿下抢救下来,就连大皇子和三皇子都不断提高自己胯/下马匹的速度,就为了能追上太子殿下那匹发狂的马。
奈何这匹疯马的速度实在是快,一时间侍卫都无法赶上,就在这马差点带着太子殿下跑入无人区时,马匹突然栽倒在地,就此摔断了脖子,而马背上的太子殿下自也是滚落下来。
那一摔,差点叫允禔目眦尽裂。
好在他与侍卫拍马赶上时,正看到太子苍白着小脸从草地坐起身来的模样,他捂着肩头,大片的血红从肩肘渗透出来,许是在地上擦伤,但至少人看起来是无大碍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惊动到了正在接见使臣的康煦帝。
太子殿下被严密保护起来送往了御驾蒙古包,而其他人被一一调查后,这才暂时放了回来。
曹珍说完这长篇大论,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气狠地说道:“倘若不是那马突然摔断了脖子,叫这疯马跑进了万树园的无人区,那边都是密林,轻易就能叫殿下……”撞断了脖子云云这样的话憋在他的喉咙,到底是说不出来。
格图肯摇头,“不是突然摔断了脖子。”
自打两个伴读开始说话时,贾珠的小脸上就再也看不出半点表情。他缓缓看向格图肯,格图肯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叹了口气,“这疯马不是摔断了脖子的。”
曹珍奇异地说道:“不是摔断了脖子,那它是怎么停下的?”
他们的速度比不上大皇子的骑术,但也是紧随其后,看到了那马死去的模样。那断裂开的脖颈,不是摔断的,还能是怎么的?
格图肯深吸一口气,“我并非是驳斥摔断脖子这个结论,只是,那疯马之所以摔断脖子的原因,应当是太子殿下割开了它的喉咙,叫这马不能再跑,方才直接摔倒在地,而这摔倒的过程中,马儿摔断了脖子,将原有的伤势扩开,所以一时间看不出来。”
格图肯看着粗壮,实则是个非常细心的人。
今日他在靠近太子殿下的时候,就已经四处查探,生怕再发现任何的异物。而后,他在距离太子殿下与疯马的尸体不远处发现了一把断开的匕首。
那匕首异常光滑,表面看不出任何血迹,但那把手上,已经是血红斑斑。
再之后,他们就被赶来的侍从太医们隔绝开来,格图肯也没再能观察到其他,但他还是在远处看到了那马匹的尸体。
它脖子断裂开之处,的确是有些异样。
这结合了之前那柄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匕首,这才叫格图肯有了这个猜测。
贾珠缓缓点头,“殿下/身上,除了随身携带的长鞭外,的确也喜欢带着一柄匕首。”
那是太皇太后赠予他的,殿下一直很喜欢,便时常带在身上随同。
因为过分锐利,殿下还曾经笑说,这刀锋都留不下血,万没想到,竟会在今日验证这一个事实,却叫贾珠的心中如掀起惊涛骇浪,脸色异常冷硬。
如贾珠这般人,一旦发起脾气来,就连平常臭脾气的人都不敢接触。
格图肯看了一眼贾珠,默默地朝曹珍那边走了几步,又顿住,看向贾珠说道:“你莫要担心,太医赶到很及时,而我们在外面听了几句,那都是皮外伤,太子殿下并没有摔伤到骨头,倒是脚踝可能崴到需要好好休息,旁的并无大伤。”
贾珠苍白着脸色,半晌,抿唇说道:“多谢。”
格图肯叹了口气,听着蒙古包外的骚乱,压低声音说道:“眼下万岁盛怒,整个万树园都封锁起来,纵然你再担心殿下,这时候都莫要往上凑了。”
眼下太子的身边必定戒备森严,贾珠这时候纵去拜见,也是见不到太子,说不定还要将自己往震怒的康煦帝槍口上撞,这实在是得不偿失的事。
贾珠知道格图肯说的话有理,更加心烦意乱地在地毯坐下。
曹珍看着贾珠垂头丧气的小模样,搔了搔脸,也说道:“格图肯说得在理,你可不知道,皇上赶来的时候,那脸色难看至极,试马埭负责的官员立刻就软倒在地,给御前侍卫给拖走了。若非太子殿下说话,皇上当场就要砍了侍卫的脑袋。”
他们当时也能看得出来情况的危急,可那马着实太疯,他们纵是拍马都赶不上,这是所不能为的。
可康煦帝一想到太子差点因这变故就此去了,这极致的愤怒压根无法压抑,也不知事后会有多少倒霉蛋在这次事故中落马。
贾珠:“未必是事故。”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格图肯和曹珍小心翼翼地朝外面看了一眼,格图肯的声音更低,“我们也是这般猜想,之前没细想,可眼下再看,这里面的巧合实在是太多了。”
贾珠的声音软软的,却冷冷的,带着一股寒意,“宫中带来的马都是好马,都是一处侍弄的,怎么殿下的马偏偏就拉得虚脱,连站也站不住脚?如若不是殿下的马出了问题,他也不会去选试马埭的马。”
曹珍点头,又说道:“可殿下选马场的马,每次都都不一样,都是当天想跑马的时候随便选的,如果是要对殿下的马下手,这要怎么做?”
这没法事前确认啊!
贾珠沉默了一会,轻笑地说道:“怎么不能?每日替着太子殿下负责牵马的马夫是谁?要么,是马夫有问题,要么,是带到太子殿下/身前的所有马,都有问题。”
贾珠此话一出,两个伴读骤然都沉默了。
何人想要暗杀太子殿下?
是的,此事都能用得上暗杀,或者刺杀这样的词汇。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只马断裂了脖子死去,就会不由自主地想着倘若躺在那里的不是疯马,而是太子殿下的话……
那今日万树园的人,包括他们这些伴读,都未必能在皇上的盛怒下活着出去。
一想到这,他们就不由得遍体寒意。
贾珠揉了揉额角,不再说话。
其他两人也没心情说话了,在换过衣服后,便直接在自己的床榻躺下,到了下午,也没有吃饭的欲/望,就只是匆匆吃了几口,又打发人去探探外面的情况。
只是格图肯的小厮刚出去片刻,就又转了回来,哭丧着脸说道:“爷,这实在是出不得。蒙古包的外面都围着士兵,莫说是我们这里,小的遥遥看着旁处,似也是如此。”
这帐内数人的脸色当即就糟糕起来。
贾珠轻轻地说道:“线索断了。”
最显眼的人肯定是死了,断了线索,找不到幕后者,这才叫皇帝如此暴怒,直接下强硬的手段。
既出不去,他们就索性罢了心思,到了夜间就早早上床歇息了。
自下午得了太子受伤的消息后,贾珠就静不下心来读书,躺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着实睡不着觉。他睁着眼看着营帐外的些许光亮,不知盘算到了何时,蒙古包外,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贾珠微眯起双眼,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到了枕头底下。
半晌,他们的帐门处撩开了一处光亮,外头燃烧的篝火光线投射进来,叫曹珍和格图肯也醒了过来——或许,他们其实压根也没能睡着。
不多时,顾问行笑意盈盈地站在帐门处,轻声细语地说道:“叨扰几位公子,只是皇上有令,殿下/身体不适,想请贾公子前往陪伴太子殿下。贾公子,请吧。”这看似是邀请,实则是命令,容不得推辞。
贾珠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爬了起来,在郎秋的帮助下换过衣裳后,就跟着顾问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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