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是个大骗子。
太子哼哼唧唧地想。
他们在等候着外面传来的消息,其实贾珠和元春都着急着想要看到母亲,可是他们也知道,现在贾母和张夫人肯定是不希望他们出现的,所以,他们就只能耐心等待。
但外头的热闹声并没有低下来,相反,反而是越来越响亮,好似是出了什么神奇之事。
贾珠和允礽对视了一眼,往前走了几步,呼唤来自己的书童,“前头可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何会这般喧哗?”
照理说,有贾母和张夫人在这里坐镇,这底下的人肯定是不敢胡来的。
许畅迟疑地说道:“小的听到他们好像是喊什么,玉石,还是其他什么的。”他说的话,叫贾珠有些茫然,什么玉石不玉石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什么东西,会比王夫人母子平安更重要的事情吗?
就在贾珠决定去前头看看的时候,就看到贾母亲自带人出现在了这里,老夫人的脸上带着笑意,可允礽却能看得出来那笑意里带着残存的惊恐与奇异,好似那前头发生的事情,甚至超出了她的心理预期。
这下允礽可就真的有些好奇了。
贾母看向贾珠,淡笑着说道:“阿珠,你的母亲睡着了。她生下了个小弟弟,太医说最近几日都不能见风,所以你们是见不到他了。现在还是陪陪太子殿下,殿下可是特地为了你才来的。”
然后,贾母又带走了元春这几个小孩,让他们独自待着。
贾珠和允礽面面相觑了一会,太子率先出声,“前头应该是出了点事情,虽然未必会危及到你的母亲,但肯定不太对劲。”
贾珠迟疑地说道:“保成的意思是……?”
“要不要去看看?”
尽管方才贾母已经非常明显地表达出了希望他们留在这里的想法,可是太子如果会听别人的劝说,那才是奇了怪了。
贾珠犹豫了一会,还是缓缓摇头,“如果老祖宗觉得不能与我说,那我还是不知道为妙。”
允礽泄了气,懒懒散散地倚靠在贾珠的身旁,瘪着嘴说道:“阿珠你怎么这样儿啊。”
贾珠有些为难地说道:“那毕竟是我的母亲。”
想想也是,如果是在别的事情上,贾珠或许会陪着允礽玩闹,但这可是事关贾珠的母亲。妇人产子的确是在鬼门关上晃悠一圈,既阿珠不乐意,允礽便也不提。
他们两人一起待到了晚上,直到跟着允礽来的太监三催四请,跪下抱着太子殿下的腿哀嚎,这才请动这尊小佛离去。
贾珠在阍室送走了太子殿下后,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疲倦。
他站在门口遥望着远去的马车沉默了一会,才转身走向府内,一边走,贾珠一边看向晚间才回来的郎秋,“太太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待在偏屋里的时候,贾珠将许畅和郎秋都留了下来,就是为了盯着王夫人的情况。而后来,许畅来报过一次信,就再也回不去院内。而郎秋则是一直都在院内,直到很晚的时候才回来,如果有谁能知道院内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话,那郎秋肯定是其中之一。
郎秋看了下四周,露出犹豫的神情,“大爷,这里不是能说话的地方。”
贾珠沉默了一会,索性带着人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院落,然后将除了郎秋之外的所有人全部都赶了出去。在确保无人能够听到他们对话后,贾珠才沉声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郎秋的脸上露出怪异惊奇的表情,轻声说道:“大爷,太太生下来一个孩子,是男孩。起初,老祖宗和大太太知道后,的确是很高兴。但是,那个稳婆,却一直神色惶恐,紧紧抱着二爷不肯放,然后,不知道又和另一个稳婆争执了什么,故才听到了……稳婆说,二爷生出来的时候,口中就含着一枚玉,是被稳婆抠出来后,才没噎过气去的。”
“这不可能!”贾珠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是断然回应,“幼童的嘴巴要是真的塞住了东西,别说等扯出来,早就窒息死了,怎可能还留给人抢救的时候?”
郎秋哭丧着脸,拼命点头,“大爷啊大爷,小的也是这般想的。可奈何,奈何那个稳婆的确是掏出了一枚美玉,那玉石完美无瑕,即便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也是不可能有这样的玉石的。”
他是亲眼所见,尽管知道这真的不可能,可是摆在眼前的东西,又怎会是假的呢?
郎秋跟着贾珠很多年了,是自打他记事情起,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书童。他看得出来,眼下郎秋的表情并没有骗他——最起码,在郎秋的自我认知里,他说的都是真话。
弟弟,当真是含着美玉出生的吗?
可这怎可能呢?
贾珠猛然意识到为何贾母会在其后亲自去见他们,甚至带走了所有人,以免干扰到了贾珠和允礽的对话。老祖宗是希望他能够陪着太子殿下,甚至是拉住太子殿下,莫要让他听到任何的风言风语。
幼童含着美玉而生,这听起来似乎是一桩美谈。
可这样神异的事情若是出现在他们这样的人家里,总是充满着各种顾忌。
或许,他们理所应当高兴。
毕竟这不管是横看还是竖着看,都是一桩大好事。可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对贾府,或许是灭顶之灾。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外头的人会怎么想贾府呢?
自古以来,若是天有祥瑞,要么就出现在帝王之家,要么就会被献给皇家。不论是哪一种,都必定与皇家有关。
可如果这祥瑞是人呢?
那物可以献出去,可刚出生的二弟呢?
贾珠闭了闭眼,“此事除了当时院中的人,还有其他人知道吗?太医呢?”
郎秋忙摇着头,“知道的都是咱自家人,除了那两个稳婆外,因着太医是在隔间,所以没听清楚到底说了什么。而在下人说话前,大太太就直接喝退了所有人,命他们全部都去空屋待着,又调了一批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进来。”郎秋也是为此被关了起来,经过了一系列的质问后,才暂时被放了出来。
可是被放出来的,除了他之外,就只有老祖宗和大太太身旁的人,余下的现在还关着呢。
贾珠的神色苍白,好一会,才缓声说道:“我要去荣庆堂。”
…
荣庆堂内静悄悄的,甭管是之前伺候的下人,还是这院中养着的鸟雀,都仿佛被这肃穆的气氛所同化,也连一句话,一句鸟鸣声都不曾发出来。
贾珠到的时候,不意外地看到鸳鸯守在门外。
鸳鸯只余下眉间还有惊慌,在与他说话的时候,甚至还有条理地想劝他回去。可贾珠看着柔和,实际上若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却是个非常倔脾气的。
贾珠语气强硬地说道:“鸳鸯姐姐,要么,你进去回话。要么,你让我进去。今儿,我要是见不到老祖宗,我是不会走的。”
鸳鸯惊讶地看着贾珠,半晌她叹了口气,转身进去,不多时,又出来,恭敬地说道:“珠大爷,老太太请你进去。”
在贾珠经过鸳鸯身旁的时候,鸳鸯轻之又轻地说道:“大爷,二老爷很是生气。”这声音如同蚊蚋,如果不是贾珠正在紧张的时候,他是半点都听不到的。
贾珠紧绷着小脸,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感谢鸳鸯的话,大步走了进去。
甫一进去,贾珠便感觉到屋内的紧张。
老太太坐在上首,脸色算不得十分难看,但在灯火下,也的确显得苍老,而在两边,不管是贾赦贾政,亦或者是张夫人,他们全都是站着的,并未坐下。
贾珠的眼角余光瞥到他们身后的桌几上摆放着的茶水,看起来许是因为老太太说了什么震惊人的话,故而他们才会在震惊之下起身。
其余的贾珠也来不及多想,顶着贾政暴怒的目光,他掀开衣服下摆跪下说话,“老太太,大伯父,大太太,父亲,珠儿此次过来,乃是因为,不管院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太子殿下已经感觉到了,甚至,还希望前去查探一番。”
贾珠深知说话的技巧,倘若他要东扯西扯到底发生了何事,贾母为首的大人肯定会以为他不过是个孩子,并且以这样的借口来让他不要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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