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煦帝有些无语地和顾问行说道:“都当朕不知道他们是何想法?这一个两个肚子里的蛔虫倒是叫得欢快,赶明朕全都给赶回家去。”
顾问行笑着说道:“虽有些大人的想法是微妙了些,可大多数还是为皇上着想的,还望万岁爷莫要着恼。”
康煦帝皱眉,“这琉球还是要打,只是什么时候打,怎么打,还得好好计较一番。”这时间还不可拖太久,要是错过了郑家这个混乱的时期,叫新主站住了脚跟,往后想要再势如破竹,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顾问行不语。
康煦帝拿手里头的纸团丢他,“又装哑巴了?”
“老奴觉得皇上说得是。”
康煦帝被他气笑了,又拿了个纸团丢他。
顾问行乐呵呵地将两个纸团收起来,预备着待会取去烧了。正此时,门外匆匆走来一个年轻男人,他神情疲倦,好似是日夜兼程赶路。顾问行知道他是何身份,与万岁通传了一声,又叫他进去,自个儿在外面守着。
不多时,他又出来,朝着顾问行行了一礼,又匆匆离开了。
“顾太监,顾太监——”
殿内康煦帝寻着,顾问行转身又进去。
康煦帝迎面将一份东西丢了过来,正好被顾问行给接住。皇帝背着手踱步,缓缓说道:“这世上,难道当真有这两人的存在?”
顾问行一听皇上这意思,立刻就明白这文书中是何内容,果不其然,等顾问行打开一看,那上头记载的正是在江南姑苏地带发现的一僧一道。
据说曾有一僧一道与一户甄姓人家发生过交集,而后这户人家先是丢女,后屋烧,举家投奔岳父后,终究日渐衰落下去。而后,那僧道再次出现,令那甄公痴之狂之,大笑着抢走了疯道人的褡裢,竟与其一起翩然离开。
因此事,在如州当地甚是有名,皇帝派出去的探子几番周折,总算挖出了这份因果。
顾问行看着这上头的内容,着实有些心惊肉跳。
他缓缓合上文书,轻声细语地说道:“皇上,这个中内容,老奴已是看完。这僧道似乎每回出现,都是为了预警罢?”他不必问过这僧人与和尚究竟是不是皇上在梦中所见之人,以万岁此刻的态度,顾问行也已然清楚。
康煦帝喃喃地说道:“大灾,大祸,这世上当真有着这般二人,朕,便一定要寻到他们。”
皇帝之前是不信这些的。
哪怕他真的派人找了好几年,可康煦帝也从未真正相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奈何今日这个结果,却叫康煦帝有一种无名的怪异。
好似这世间还有着他完全不知道的另一面。
康煦帝背着手看向窗外,眉宇间含着厉色。可纵是这世间有着鬼怪神异,他既为天子,难道还护不住太子!
…
荣国府。
贾珠刚回了家中,还未去拜见贾母与王夫人,就看到守在门口的小厮。
贾珠敛眉,就看到那个小厮赶忙上前来,笑着说道:“珠大爷,老爷吩咐你回来后,请你去外书房一趟。”
贾珠踌躇了片刻,跟着小厮去了外书房。
贾政果然在外书房读书。
他看了眼进来的贾珠,难得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将一份书信给了他,“这是你原先的先生送来的书信。”
贾珠惊喜地说道:“朔方先生?”
“还能是谁?”贾政瞪眼,“还不快接着。”
贾珠双手将书信接了过来。
贾政又嘱咐了几句,问过他在宫中读书的事情,考问了几句后,才有些满意地让贾珠离开。
贾珠方离开贾政的外书房,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寻了个有灯笼的角落,打开朔方先生的书信看了起来。
朔方先生写的信内容不长,提到了自己游历在外遇到的趣事,也说到自己去过姑苏看到过林如海,着实是个伟岸男子,又问了贾珠日常读书可好,带着循循善诱的口吻。
他看着朔方先生的书信,就仿佛看到了先生在他面前说话的模样,贾珠心中有些惦记,将书信看了几遍,这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贾珠脚步轻快地去了荣庆堂,张夫人和王夫人俱在。
元春倚在贾母的身旁,而贾母的怀里,正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眼下入秋,宝玉已经好几个月大了,正是可爱的时候。
贾珠刚进来,就被贾母招到身边,叫他来看看这粉雕玉琢的小孩。
贾珠低头看了一会,发现他的襁褓里,正挂着一枚通润的玉石。
这是从前没有过的。
贾珠看了眼贾母,贾母缓缓说道:“这是你母亲特地为了宝玉求来的玉石,往后啊,珠儿,可得盯着你这小弟弟,莫要让他将这宝贝乱丢,可得时时刻刻戴在身上。”
贾珠抿唇:“好哦。”
想来,这就是贾母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善后处理的结果。
这枚玉石出现得太过神异,其存在危险,却又叫贾母不敢忽视。不能泄露出它的存在,又不能叫宝玉离了身,当真是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好好布置,这才叫这玉石过了明路。
日后若去查,王夫人的供奉是真,寺庙赠了一枚玉石也是真。而这块玉石经过了贾府的“雕琢”,变成了这块极品美玉,那同样是真。
至少这面上的事情,就已经查不出来了。
…
深夜,小院中甚至安静。
守夜的郎秋坐在外头打着哈欠,又翻了个身,将头靠在墙上。自打他们开始守夜后,珠大爷就叫人在外间安置了软塌,叫他们守夜的时候也可以歇息。
至于那些睡在脚踏上的事,贾珠不习惯,这屋里头也没人敢提。
珠大爷一直是个有自己主意的人,也体谅下人。这底下的人自然不会强求,一心一意只顺着贾珠来。
窸窸窣窣……
郎秋迷迷糊糊好似听到了什么动静,挣扎着抬头听了好一会,却没什么动静。
他以为是外面的风声,将脑袋埋在了被里,刚想再继续打盹,就听到那声音再度响起来。这下,郎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忙掀开被子下了软塌,拖拉着鞋子往里面悄声走。
果然,这响声是从屋内传来的。
郎秋惊讶担忧,立刻往屋里头赶,就见屋内床榻边,被褥已经掉下来一半,珠大爷躺在上头正浑身大汗,两颊烧红,嘴里嘟哝着些听不清楚的呓语,看得郎秋心惊肉跳,忙将被褥搬了上来,伸手去摸贾珠的额头。
烫手。
郎秋叠声叫着贾珠,却没半点反应。
郎秋奔去桌边,将一壶冷水倒在了手帕上,稍微拧干又跑了回去,将帕子贴在贾珠的额头,又去窗边叫着外头的小厮,“大爷发烧了,快去请府上大夫来看看!”
正在打盹的小厮听了这话,惊得窜了下来,连嘴巴的口水都没抹干净,就一下子奔了出去。
郎秋快步去取了新的衣裳,一边给贾珠换下湿透的里衣,一边只觉得无法理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昨儿大爷回来还好好的,也应当是没着凉的可能,怎么突然就发起高烧呢?
近来,珠大爷的身体可是越来越好,院内可好久没闻到药味了。
只可惜郎秋这焦急之心,却半点都传递不到贾珠的耳边去。
因着贾珠,仍是沦陷在梦里。
……他站在一处漂亮的屋舍旁,只隐约看到匾额似乎提着“无逸斋”三个字,而一把嗓音,正从里面传出来。
“太子殿下雄韬武略,对外海战,对内监国,不论是朝臣亦或是百姓,都对殿下赞叹不已,认定殿下才是将来的君王。可臣还是不明白,殿下为何还是如此悲伤?”
这声音,带着贾珠熟悉到微妙的怪异。
“悲伤?不,孤并不悲伤,”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孤只是不明白,阿玛为何要将他们一个个都设成立在孤面前的靶子!”
兄弟之情,手足之谊,在阿玛的心中,就真的一点都没用?
就当真,要让他们一个个自相残杀,笑看到底是谁,走到最后?
贾珠微微皱眉,为着这声音里的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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