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行动(136)
吴瑕也来了,他一登场,就凭借酷似齐锐的外貌,吸引了一众目光。
吴瑕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一见几位领导都在场,他立即跑去饮水机边泡了茶,一杯杯端到我们面前。他是开车送齐锋来的,在老大耳畔汇报了几句工作后,又面带微笑道:“那我去车里等您,开完会以后,我再送您回去。”
齐锋应了声,随手抽出一根烟,吴瑕立刻借机帮他点上了火。但凡在会议上能抽烟的,势必是这张桌子上最能说了算的。现在这地方好歹是市特的地盘,我不能让安澜有损面子,赶紧掏出打火机,也替他点了一支烟。
打吴瑕进门起,安澜的视线就一直绕在他的身上。
齐锋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哎!我说,安总,你看哪儿呢?”
安澜毫不避讳,居然开门见山地要了人:“把吴瑕调来市特吧,我看过他的射击成绩,往狙击方面培养,会是一棵好苗子。”
“你就光看了射击成绩,没留意别的吧?关注最近的社会新闻了没有?83号侦破了一起十多年前的凶杀案,猜猜是谁破的?”
齐锋边说边冲吴瑕招手,待他弯下腰时,冲着脑袋就是一顿乱揉:“就是这小子破的,人家天生是块做刑警的料,待在83号那是发挥所长,安总就别夺人所好了!”
齐锋说完,又打算让吴瑕亲口回绝一遍安澜,便揉着他的头问:“小瑕啊,安总一直挺器重你,那你今天就当面表个态,是想留在83号,还是想去市特?”
吴瑕笑得自然:“不瞒您说,我也特别仰慕安总。不光是我,就咱们黄江的年轻干警,哪个不敬仰市特安总的风采?但我这人脑子轴,服从命令听组织,您带我入的行,您是我师父呀,师父说把我分到哪里,我就去哪里!”
吴瑕这番话与齐锋衔接得滴水不漏,表了忠心,又衬托了上司。齐锋很是满意,赏了小徒弟一个笑脸:“好了,没事了,你早点回去歇着,不用等我。”
吴瑕走前,又送了我一份大礼,一块三十年的陈年阿胶,一等一的补血良品。我推辞着,不肯收。齐锋发话了:“收着吧,就当是刑侦总队对你负伤的一点心意。”
吴瑕跟着附和,把我夸成了学习榜样。他分明长得和齐锐极其相似,可气质、眼神却截然不同,他聪明伶俐、双商爆表,活脱脱就是齐锋那老狐狸座下一只修仙得道的小狐狸。
等吴瑕离开后,我的手机忽然振动了,齐锐发来一句话,短短一行居然带了一股醋意。
——我以后要是外出公干,你该不会也喜欢上那个吴瑕吧?
我克制着笑意,飞快地码出了一行小情书,剖白了心思:政委同志,这个你大可放心!我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凭借长相相似,撬掉别人感情的贱人!长得像算什么?我爱的可是你的灵魂、你的心啊!
按下了发送键后,我又朝齐锐眨了下眼。
好在这段隐秘的调情没被另两位大佬发现,安澜吃了闭门羹,也没给齐锋留面子,直截了当地问:“吴瑕是你的人?”
齐锋一下子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反问道:“废话!83号的人难道不是我的人?”
“你什么时候恋弟了?”
齐锋正在喝茶,险些被呛,瞟了边上的齐锐一眼:“人家可比他听话多了。”
眼见所有人全都盯着自己,齐锋放下茶杯,语重心长道:“你们能不能思想别那么龌蹉啊?我就不能当回伯乐,提携一下后辈啊?那小子是个刑侦天才,未来兴许能做83号的顶梁柱,我家不就有件悬了多年的冤案,就等这样的人才来破么?”
齐锐听得脸色都变了:“齐锋,你开玩笑注意点尺度。”
齐锋总算收敛了些,他转向我说起了正事:“孟队,现在有桩任务要你出面。自从李心蕊卧底以来,一直是跟我单线联系,除了我以外,只有你跟她接触过。有些开导工作,我不便出面,需要你跟她对接。”
我暗觉不妙:“我怎么就成了唯一接触过李心蕊的人了,不是还有宋朗么?”
经此一问,齐锋竟然沉默了,我的心猛地一沉,连忙追问:“宋朗呢?你们一直都没告我,宋朗现在怎么样了?”
“宋处已经在收网行动中牺牲了,下周会为他举行烈士葬礼。”
齐锐的话像是一道晴空霹雳,印证了我脑中不祥的猜测。他又道:“先前你伤势太重,之所以没告诉你,就是怕影响你恢复伤情。”
我“嚯”地一下站了起来:“牺牲了?他怎么就牺牲了?李科她……她明明告诉我,子弹打偏了啊!她和宋朗是情侣,明明就放了他一条生路,为什么还会牺牲?是不是刘捍……是不是他又派人下手了?”
会议桌上没有人回答,我蓦然想起另一个重要的人来,急忙又问:“齐晓枫呢?你们到底有没有找到他,他人在哪里?”
“齐晓枫并没有参与刘氏集团的不法活动,但因为他和刘捍关系密切,目前已经被限制出境,人在黄江,现在还很安全。”齐锐说罢,又把本次会议的核心内容一一向我阐明。
这次远赴桑区的收网行动截获了毒品、押解了刘捍,算是大功告成。可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公安部的姚永昌为了保下刘捍,大张旗鼓地疏通了司法人脉。
有钱能使鬼推磨。
刘捍聘请了十位顶尖的刑辩律师,来为他做无罪辩护,且早已觅得了替罪羔羊,由两名刘氏集团的员工出面顶包,对于收销毒品一案均供认不讳,不求宽大处理,但求依法严惩。
至于黄江这头,姚一弦联同齐则央,也设下了重重障碍。犯罪卷宗三度送到了检察院,都以证据不足为由,打回了刑侦总队,要求补充侦察。
这桩原本铁板钉钉的大案,经过一双双翻云覆雨之手,居然连公诉的流程都排不上。
对于这一连串明目张胆的徇私枉法,上级指示,收网行动已经达到预期成效,现需收集姚氏父子及齐则央的犯罪证据,至于刘捍,可以释放。
我听得都糊涂了:“可以释放?那可是公然杀警的刘捍啊!我们做了那么多是为了什么?不是已经掌握证据了么,为什么就不能真的收网?!”
“律师团已经提出了质疑,录音证据只能作为旁证参考,不能直接定性就是刘捍作案。”
齐锐的话根本没法说服我,我正要反驳,边上的安澜开了口:“坐下。”
我的眼眶忽然就酸涩了起来,朝向安澜道:“师父!宋朗以前可是市特的队员啊!”
“我叫你坐下。”安澜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以为你早该知道,加入安内行动是会流血牺牲的。”
霎那间,我成了这场会议的主角,所有人都已接受了现实,惟独我被蒙在鼓里。我并不怕流血牺牲,却无法坐视沾满鲜血的正义再度蒙上尘埃。我脑子里猝然闪过宋朗的样子,我想起他摘下的那条无名白花;想起他拜托我去找齐锋,恳求把李心蕊换去市局的普通岗位。
齐锋开了口,点明了留我在场的真正意图。此次收网,李心蕊也跟着刘捍被一同押解,现正关在黄江看守所里,她的手里掌握着刘捍贿赂高官的名单、明细,那是一份分量极沉的重要线索。
被押回黄江后,齐锋以提审的方式,与她有过一次正面交流。可当李心蕊知晓宋朗遇害,且行动仍旧无法终结时,万念俱灰的她竟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齐锋陪她耗了一个通宵,李心蕊却连眼都没睁。直到齐锋走前,她才冷冷地抛来一问:“我到底要被用到什么时候?”
安澜忽然冲齐锋冷笑起来:“我没记错的话,齐总当时只要求这个女警卧底五年,时限一到就把人收回来。为了稳住她,你不惜把宋朗挖走,送到了她身边,建立起情感寄托。事到如今,十年过去了,宋朗都已经牺牲了,你还让她在前线呢。”
齐锋不理安澜的冷嘲热讽,接着分析:“李心蕊本周就会和刘捍一起释放,我担心她会私自行动,要对刘捍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