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行动(290)
“我心里有数,还没到时候,他们不会相信的……”齐锐勉强挤出一抹干净的笑容,声音沙哑,气若游丝,半开玩笑说,“何队,我好不容易熬到这一步,你可不要一时不忍而坏了计划。”
“那帮丧心天良的畜牲!”何启言咬牙骂道,“要是孟然知道了,他得有多心疼啊!”
“麻烦你转告监察委,别把这里的视频发给孟然,不要让他看到……”
何启言闻言,撇过头去,强忍着即将落下的眼泪。他和齐锐都是行走在刀尖上的死士,早已经视死而归,从未想过退缩偷生。
“你真是一个值得被他深爱的人。”
何启言轻叹一句,飞快地抹干了脸颊,用仅有的一只手摁住了齐锐右腿上的动脉,利落地将那把插在跟腱上的军刀给拔了出来。
第260章 谁主沉浮 91
等到把何启言悄然送出货轮后,姚一弦踩着湿露露的甲板,驻足停在了一间昏暗的房间外,他开门走入,房里坐着的人是俞宁,四肢被缚、双眼遭蒙。姚一弦亲自为他松了绑,摘去了脸上的遮眼布。
俞宁一路被蒙着眼绑到了这里,此刻显得惊魂未定,朝四周看了看,问姚一弦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跟我来。”姚一弦不多啰嗦,径自出了房间。
俞宁不敢多问,只是在后尾随,跟着他一路走到了货轮底层的囚室外。
“过去看一眼。”姚一弦往圆形的窗子里一指。
俞宁满腹狐疑地凑前张望,突然向后猛退了两步,原因是他看到了遍体鳞伤、惨不忍睹的齐锐。
“他……他伤得那么重,不会是要死了吧?”俞宁忍不住问道。
姚一弦嘲讽一笑:“齐锐跟你是情敌关系,他要是死了,你不应该觉得高兴么?”
俞宁深悉姚一弦本就喜怒无常,如果他这时候不识趣,说一句诸如“我心里只有你”之类的废话,指不定又要遭到一顿非人的折磨。于是,俞宁很快就权衡出了一个听似温和的回复:“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早跟孟然没有任何瓜葛了。”
姚一弦走上前来,把俞宁逼到了走廊一角,半是调情,半是命令:“我要你帮我去办一件事。”
“你说吧。”俞宁没得选择,只有顺从。
“回黄江找孟然,把齐锐现在的处境,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多年来的相处让俞宁愈发确信,有一种叫作“偏执”的诅咒已经印入了姚一弦的灵魂深处。哪怕他和孟然之间的仇怨早已超出了情感范畴,上升到了不共戴天的国仇家恨,但他依然不肯放过每一个在情感上刺伤孟然的机会。
在姚一弦和俞宁的相处模式里,后者没有说“不”的权力,好在俞宁擅长运用的话术,可怜巴巴地提出执行过程中,即将遇到的难点:“可是……我怕孟然不一定肯见我。”
“这么些年来,你也没少给他通风报信吧?”
俞宁不敢说话了,姚一弦俨然是有备而来,他掏出从父亲姚永昌那里要来的一串戒指,将其中一枚取下来后,抛了过去。
两枚戒指本为一对,现在却被拆双成单。
“只要你把这个拿给孟然,他一定会答应见你。”姚一弦笃定说道。
次日下午,吴瑕敲开了局长办公室的大门,给孟然送来了一纸信封,说是有个人一早就守在了市局门外,执意要把这个东西交到孟局长的手里。
孟然坐在案前,拆开了信封,一双手突然停顿了一刹——信封里装的是一枚戒指,一枚刻有齐锐名字的戒指。
曾几何时,在父亲孟国祥的葬礼上,孟然曾把它亲手还给了齐锐。
事到如今,它居然再度完璧归赵,沾着淡淡的血痕,像在无声地诉说着,佩戴的人正在炼狱中经历着怎样的熬煎。
“什么人让你送来的?”孟然问道。
“一个叫俞宁的人。”吴瑕答道。
“去把他带过来。”
吴瑕的记性很好,没忘记孟然曾吃过这个叫俞宁的男人的亏。那一段十六个分局大屏同步直播的桃色视频,之所以能被拍下,就是他俩单独见了面。
“不行。”吴瑕难得地拒绝了上级的指令,眼见孟然朝他看了过来,又补充了一个可行性方案:“如果您非要见那个人的话,我必须陪着您。”
孟然点头,表示赞同。
俞宁很快就被带进了局长办公室,来此之前,他已在新闻中获悉,孟然已取齐则央而代之,坐上了黄江公安系统的头把交椅。他跟着吴瑕,走入了宽敞的办公室,就见孟然书案前的两把椅子已被挪去了一旁,想要当面对话,却一时不知坐去哪里。
“站着跟孟局说话!”吴瑕一眼看出他心中所虑,直截了当,告诉他休想坐下。
俞宁看了看这个形似齐锐的年轻警察,不敢和他呛声,只得面朝孟然道:“我来是想告诉你,齐锐他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他一语终了,没想到孟然却并无反应,一双眼仍直直望来,像在等待他下一句即将说出口的话。
“政委人被困在哪里?”吴瑕在旁问道。
“他被关在一艘货轮上,但我不知道具体位置,我是蒙上眼睛以后,才被带到那个地方的。齐锐已经被他们折磨得不成人形了,你们要是再不设法把他救出来,他可能很快就熬不住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孟然终于开了口:“是谁派你来和我说这些的?”
经此一问,俞宁陷入了尴尬,一时接不上话来。
“你回去告诉姚一弦,我跟齐锐早就断了。他要捏着这么一颗弃子来要挟我,那是痴心妄想。”
进门之前,俞宁曾猜想过不下三种孟然的反应,却没料到他竟会这般绝情,思量的时间竟是短到以秒计算。
吴瑕一听,果断送客:“说完了吧?说完了就滚!”
第261章 谁主沉浮 92
俞宁悻悻地被轰了出去,吴瑕正要一起退出办公室,就听孟然在后唤他:“你过来。”
吴瑕走回到宽大的书案前:“您还有什么吩咐?”
询问的当下,他看见孟然的左手无名指上已经戴上那枚戒指,俞宁送来的那一枚。孟然并不答话,起身走到吴瑕面前,给了他一个指令:“向后转。”
“啊?”吴瑕只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句话别说,一句话别问。你要敢多说一个字,我就开了你。”
经孟然这么一说,吴瑕立即听出他并不是在开玩笑。这次他协助孟然,一举端掉了齐则央在黄江的大股势力,从而高调地返回市局,再度成为了孟然的左膀右臂,早已学会了包容他的脾气,聆听他话里真正的含义。
吴瑕不再多言,按照指令,向后转去。
蓦然间,孟然的目光刹时温柔了几分,视线缓缓地落到了那个极为相似的背影上。挺括的常服、宽阔的肩膀、笔直的后背……无一不重叠了齐锐的身形影像。
孟然左手的无名指开始微微发烫,像是那枚圈住它的戒指正在发出哀鸣。他伸出了微颤的双手,慢慢地从背后抱住了那具记忆里的躯体。
前方的吴瑕感觉到孟然在哭,压抑并隐忍,痛苦却无声,他正在疯狂地想念一个人,正在短暂地把自己当作了他。
办公室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唯有那静谥的泪水正在暗暗诉说着歉意、思念、担忧,以及最深沉的爱恋。
对齐锐的刑讯已经进行了整整三天三夜,关押的船舱里萦绕着一股死亡的腐朽气息。
焦震搬来了一张茶几,就坐在齐锐的对面,他品着酒、吃着肉,静静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他迷恋那些健硕而性感的男性躯体,它们就像一块块空白的画布,由着他挥毫泼墨,由着他裁剪撕碎,一丁一点儿地慢慢毁灭,而毁灭美好的整个过程则让他浑身舒爽、难以自拔。
过去在刑侦局里,就没有焦震撬不开嘴的嫌犯。他觉得自己前世就是一个驰名天下的刽子手,干的是死刑之中最需要技术的一项工种——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