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行动(289)
梦中的齐锐想要停下脚步,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一如既往地向下走去。他听到孟然在后方拼命呼唤,声嘶力竭、痛彻心扉,自己却全然无力回头,只能同他硬生生地渐行渐远。
洁白的云层下方,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燃烧着的黑红火海,齐锐步步向下,终于走到了深渊的入口。那头站着一个身着白色旗袍的女人,她缓缓转过身,如朗月般美丽的眼睛中噙满了无尽的忧伤和怜惜。
“妈……”
齐锐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沙哑低呼,忽然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入目的现实之境宛如已经走进了梦中的深渊大门——潮湿、昏暗的船舱内,半面人焦震连续审了他整整一夜,此刻已经歇在角落,响起了阵阵鼾声。
齐锐长久悬吊着的双手已经灰紫一片,全然不能动弹;十根手指上的十片指甲已被全部剥落,连血带肉,落了一地;一条伤痕累累的手臂上还被利器二度剖入,揭掉了一大片皮肤,淡红色的肌肉暴露在外,显得异常触目惊心……
持续的疼痛令齐锐已经丧失了叫喊的能力,他隐约听到一个飘曳不定的女声,正在低声哭泣——小锐,我可怜的儿子啊。放下吧,只要你肯放下,就再也不会痛,再也不用愁了……
那个女声听起来亲切而熟悉,语气中满是怜悯和悲哀,那是母亲陈婉华的声音。
齐锐张开嘴,低声回道:“我……还不能放下……”
梦呓般的说话声唤醒了角落里的豺狼,焦震扭曲着丑恶的嘴脸,伸了一个懒腰,细小的眼睛移向了齐锐:“醒了?那咱们是不是也该继续了?”
齐锐垂着头,不作回应。
焦震狞笑一声,把屁股底下的木椅搬到了齐锐跟前。
随后,他整个人站了上去,可怕的脸孔正对着齐锐的头颅,饶有兴致地抽出一把带血的军刀,刀尖一点一点划过齐锐的脸庞,到了下巴的位置,突然向上一挑,一双眼朝下瞟了瞟,笑吟吟地问道:“这么漂亮的胸腹肌,要是被我一块块给割下来,会不会太可惜了?”说罢,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齐锐抬起头,眼神里满是轻蔑,霍然朝着正前方的残脸上吐出了一口血沫子。
那瘆人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焦震伸出舌头,舔掉了嘴边的血沫子,手里的军刀立刻刺进了面前的紧实胸膛。
再度而至的疼痛令齐锐闷哼一声,他感觉到刀尖正在逐步朝下,割开了他的皮肤,延着第一条肋骨,硬刺了进去,足足深入了半把刀。
“别怕,你一时死不了的!”焦震凑上脸去,一条湿露露的舌头扫过齐锐的一侧耳廓,“我会避开你的要害器官,毕竟我舍不得让你这么快就死,咱们还要相处好长一段时间呢!”他说着,猛一用力,抽出了军刀,下了木椅,绕着齐锐转了一圈,视线直勾勾地停留在了那两条又直又长的腿上。
“要是被挑断了脚筋,往后可就站不起来了呢。”焦震的尖刀在话落的一刻,猛的扎进了齐锐的右腿跟腱,绞动了两下,忽又发问:“真正的芯片到底藏在哪里?”
一阵沉闷的痛呼从齐锐的喉咙里颤抖而出,他呢喃着像说了些什么,却是听不真切。
“你说什么?大点声儿!”焦震握紧了手里军刀,横向一绞,厉声斥问。
“把那两枚戒指……还给我……”
那句气若游丝的话语总算完整地落到了焦震的耳朵里,他突然满是鄙夷地放声大笑,正要把军刀连筋带肉地拔出来时,忽然瞥见地上闪过了一个可疑的光点。
狙击枪?
焦震不敢迟疑,连忙抱头下蹲,一个翻身,躲到了远离窗户的位置。
第259章 谁主沉浮 90
之后的十几分钟里,焦震缩在角落,密切留意着舱内的情况。他前后一连抛出几件杂物,都没再引来那道骇人的光亮,终于慢慢地匍匐爬出,朝圆形的窗户外张望了一眼,就见不远处立了一座高耸的灯塔,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心说许是塔顶的探照灯投来的那一点光亮。
正当焦震站起身时,忽听舱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他小心地打开门张望,就见姚一弦带着一名陌生男子已经站在了门外。
“姚局,这地方太脏,你怎么又亲自过来了?”
尽管姚一弦早已不再是警察,但焦震仍对他十分尊重,称呼沿袭过往,仍然尊称他一声姚局。
“你先出去,我有话要问齐锐。”姚一弦没给那佝偻的半面人一个正眼,淡淡说道。
焦震的眼睛定在了姚一弦旁边的男人身上,那人中等身材,帽衫罩头、口罩遮面,看不清真实的面貌,不禁为难道:“可是,姚部长已经把他交给我了……”
“齐锐是我带回来的,你还信不过我么?”姚一弦的眼睛向下一斜,说话的口吻盛气凌人,“还是你觉得只有你才能审的出来,换我就一定审不出来?”
“不敢不敢,那姚局你慢慢审。”话虽这么说,焦震离开前仍十分犹豫,又瞄向和姚一弦同行的男人问:“这一位……怎么以前都没见过呢?”
“你才来南边多久,能认识几个人?我身边的人也要你一一过问么,还不赶紧滚!”姚一弦没了耐性,直接下了逐客令。
焦震碰了一鼻子灰,但也不敢得罪姚一弦,只得乖乖地退出了炼狱般的船舱。
确认他走远以后,姚一弦亲手关紧了舱门,走到齐锐的正前方,开口说道:“我没忘记,你我之间还有一个合作。”
一抹无力的笑容挂上了齐锐的脸庞,嘲讽问道:“我的命已经在你手里了,还想怎么合作?”
“我给你带来了一个人。”
姚一弦说着,让出了半个身位。身后的另一名男子继而走进了齐锐的视线,他用左手脱下帽衫上的帽子,摘掉面部的口罩,露出了底下的庐山真容,居然就是何启言。
齐锐黯淡的眼睛微微一亮,只见何启言的眼眶刹时就红了几分。
“请你回避,我有话要单独跟齐锐谈。”何启言仰头看着齐锐,话则是冲着姚一弦说的。
“别太得寸进尺。”姚一弦回敬他道。
何启言扭过头,迅速敛去忧伤的神色,又恢复了之前的沉着、冷静:“你想要姚永昌的那条老命,你想要他身败名裂,前一件不算不太难,但后一件只有跟安内组合作,才能替你圆满达成。”
姚一弦知道何启言所言不假,他沉默了几秒,扔下一句“抓紧时间”,便走出了船舱。
血腥而肮脏的空间内,仅剩下了两个长久未见的昔日故人。
何启言四下察看着舱内的环境,很快找到了一处隐蔽点,在铁板夹缝中钉入了一枚针孔摄像头。他全程只依靠一只左手,操作完成后,又走回到齐锐身边,从衣袋里掏出一支止血剂,娴熟地喷洒在那具污血淋漓的身体上。
“如果你坚持不下去,组织同意让我把你带走。”何启言的声音略有颤抖,他是资深的法医,深知齐锐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饱含着怎样可怕的痛楚。
“这里的视频材料每天都会上传到监察委,只要你挨不下去,随时可以放弃。我在货轮附近找到了一个隐蔽的藏身点,我会一直在那里守着你,一旦你给出暗号,我就设法过来救你。”
针孔摄像的作用共有三项,一为帮助齐锐表达,如若放弃,方便及时展开营救;二为实时监控,采集证据,给姚氏一党钉上涉黑的事实依据;三为观测齐锐的身体状况,确保在他牺牲之前,把真正的复制芯片落入敌手,从而立即实施终极收网。
何启言看向齐锐被吊成灰紫色的两只手,就见那双手的皮肉组织几乎全部坏死,就算齐锐侥幸存活,也逃不开被截肢的命运。
“之前你在研究所里受了核辐射,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像是为了平缓何启言的情绪,齐锐反倒岔开话题,问及其他。
“骨髓移植成功,已经过了排异这一关,没什么大碍了。”何启言一语带过,忍不住劝道,“快把芯片给他们吧!安内组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要姚永昌和青城集团一启动测试,我们就能把这只大老虎给彻底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