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玳:包饺子呢】
【梁君澈:一个人?】
【苟玳:嗯】
明明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对话,梁君澈却忽觉心头一阵刺痛。
【梁君澈:学长,我去蹭碗饺子可以不?】
【苟玳:行】
梁君澈一个鲤鱼打滚起身,快速洗漱出门。梁老爷子正在客厅看电视,见到风风火火的梁君澈。
“你要出去吗?你爸妈一会就回来了。”
“有事。”
梁君澈头也不回。
梁状元和妻子每年都会在除夕夜归家,大年初三时离开,雷打不动,比钟表还准时。小时候,除夕夜是梁君澈最期待的日子,因为能看到父母,实现所谓的阖家欢乐。
可后来他渐渐明白,他们的归来,和电视里在外打工一年,充满期盼坐着三十多小时火车回家的父母不同。
那些人回家的动力,是爱,是渴望,是一年努力后对家人的答卷,是再出发的动力和源泉。
而自己的父母,只是在尽无奈的义务,是他们自由浪漫人生的束缚,每一次离开,都是一种解脱。
梁君澈期待过、失落过、爱过也恨过,最后变成了麻木。看到他们时波澜不惊,就好像迎接节日里才会出现的NPC。
一个小时后,梁君澈出现再苟玳家的客厅。
“先坐一会儿,饺子马上就好。”苟玳道。
苟玳没有询问梁君澈为何在如此重要的节日跑出来,在他的认知里,大概率是梁君澈的父亲、后妈、弟弟和和美美,他成为被遗忘在角落的人。
梁君澈走到小厨房,探着脑袋:“学长,我能帮什么忙不?”
苟玳:“冰箱里有袋装的海蜇皮和卤味,要不你拌一下装盘。”
苟玳将饺子下锅,饺子咕噜咕噜地在沸水上翻滚着。苟玳透过厨房的玻璃窗,看着忙碌的梁君澈,蓦地感觉温暖。
就好像是茫茫大海里两只孤雁,终于找寻到一座小岛栖息。他们并排远眺,只看到海平线,却看不到大陆。但好在,身边还有可以依偎的同伴。
蒸汽锅的盖子砰砰上顶,苟玳取出之前蒸好的鱼和螃蟹。
“学长,还需要帮什么忙吗?”梁君澈又探入脑袋。
苟玳:“要不帮我看着饺子,我做个调料。”
梁君澈猛地点头,能在狭小的厨房和对方并肩站立,求之不得。
梁君澈学着苟玳的模样,拿着筷子,时不时掀盖在水里划拉两下。
苟玳则将芝麻、辣椒面、蒜蓉处理好,和在碗中,又烧了些热油,倒入其中。
梁君澈看着苟玳穿着围裙来回走动的模样,忽然有种小夫妻一起迎接新婚后第一个春节的快乐。
过于浮想联翩的后果,就是饺子煮过头,破了皮。
梁君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凝视着面皮飘荡的汤锅。
“没事,就破了几个,肉馅往汤里一滚,还能喝肉汤。”苟玳打趣。“把鱼和螃蟹端出去吧,我来盛饺子。”
苟玳找出前几天参加旅行团,在胡同巷子内买的两个大红碗,图个吉利彩头。
饺子破了三分一,其他还算完整,苟玳将完整的饺子一个个捞出,一直捞到一个形状有点怪异的饺子。
那是他包了硬币的饺子,特地做了个记号。
两碗热腾腾的饺子上桌。
苟玳:“有一个饺子里包了硬币,你吃的时候要注意点呢。”
梁君澈:“你还信这个呢。”
电视播放着新闻,小客厅飘香四溢,倒也有了几分正常家庭的热闹。
梁君澈抓紧任何可以赞美的机会:“学长做得真好吃。”
苟玳笑得眯起眼:“那多吃点。”
梁君澈忽然哎呀一声,吐出一枚硬币。
苟玳十分捧场的拍手:“哇,恭喜你吃到福气,来年一定走大运。”
梁君澈看着橘黄灯下苟玳的笑容,心道:遇见你,就已经是我人生里最幸运的事情。
吃完年夜饭,两人窝在沙发,一边聊天,一边玩手机。
苟玳看着微信中不停跳出的新信息,编辑了一个祝福模板,一一回复。
仇仁发了一张年夜饭的照片,一桌整大鱼大肉。
【仇仁:亲爱的狗子,我准备开动了,用意念将美食传送给你!】
【苟玳:感谢,我已经吃饱了】
【仇仁:这么快?】
【苟玳:嗯,君澈正好过来,我就提早煮了】
【仇仁:……】
梁君澈搂着沙发后的白色独角兽:“学长,你还喜欢这么可爱的东西呢?”
苟玳:“哦,这是王雯送的,说给我的乔迁之喜。”
梁君澈将独角兽往旁边一扔:好丑的独角兽。
“学长,你怎么想到休学呢?”梁君澈问,他努力奋斗考上Q大,就是想和苟玳在校园并肩而行。
苟玳:“我现在又要创业、又要读书,精力跟不上,与其两头顾两头失,不如专心做一件事。学校允许创业休学三年,我也给自己三年为期,如果仍然不能达成目标,我就放弃。”
若三年仍然无法达成系统的离谱要求,他便也不再执着。
梁君澈十分理解。苟玳许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不像他,有爷爷派给他的大将坐镇,自己并不需要太操心。
梁君澈:“学长接下来的项目是哪一方向的?一定要让我投资呐。”
苟玳笑道:“你放心,你不提我都会找你,春节完后我就把项目计划书发你。”
一想到又有借口缠着苟玳,梁君澈的心情愈发舒畅。
手机铃忽然响起来,梁君澈看了一眼,按掉。
铃声很执着,锲而不舍,梁君澈按掉几次,它就再响几回。
苟玳:“家里电话吧。除夕还是要陪家人一同守岁,赶紧回去吧。”
梁君澈不放心:“那你就一个人?”
苟玳:“这话说的,电视不好看?手机不好玩?实在不行开个网络麻将。”
梁君澈点头,和苟玳告别。
人一走,客厅顿时冷落下来。
春晚的热闹化成背景音,倒更衬得出小屋的寂寥。
苟玳倒了一小杯红酒,坐在阳台的藤椅上。
窗台望出去,偌大的小区只有数户人家亮着灯。外地人拖家带口返乡过年,本地人删繁就简,到饭店解决年夜饭。
仅有的几户亮灯,像是寂寥夜空中的星星。
苟玳忽然觉得有些疲惫,闭上了眼睛。
视屏通话的铃声响起,苟玳拿起手机,笑了一声。
“别跟我说迷路了?”苟玳看着视频里气喘年嘘嘘的梁君澈。
梁君澈:“路上都没人,我怕坏人忽然冒出来。”
苟玳:“你放心,坏人也有职业操守,不会在除夕动手的。”
梁君澈:“其实是想和你分享一片烟花。”
镜头一换,屏幕上出现万般绚丽的烟火,一朵接一朵。
梁君澈:“学长,你看左边第三处,每次都特别大特别美!”
苟玳:“嗯。”
梁君澈:“学长,我宣布,这朵烟花就属于你了!”
苟玳看着不停出现又乍灭的烟花,忽然发现,生活也没有那么糟糕。
至少,电视里有一大群人放弃团聚,给你欢乐;至少,手机里有一群旧朋新友多少挂念着你,给你问候;至少,北城上方绚烂的烟火,还有一朵是为你绽放;至少,还有一杯美酒,敬晚风、敬来年、敬希望。
苟玳半躺在藤椅上,看着手机里的烟花直播。一直到最后一朵烟花结束,梁君澈也走到车站。
“谢谢你。”苟玳对着荧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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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
苟玳是被一阵鞭炮声吵醒的。
北城禁炮火多年,不过有执着于传统仪式,认为无鞭炮不新年的人,采购了电子鞭炮,来迎接新春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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