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箱里,贝斯弹了两下的响动撩了邱声一把。
他抬起头望过去,用眼神问:怎么了?
闻又夏指了指乐谱,邱声去看,才发现按原定的计划他们马上就要排《》——这首歌已经磨合完毕,只要排练得当就马上能进棚,下个月发歌似乎板上钉钉了。只是邱声要求严格,在这之前还没给公司的人透过旋律。
要练吗?闻又夏在问他,这首歌连柳望予都不知道进度到哪儿了。
邱声按住吉他弦,抿起唇,用余光又瞥了一眼白延辉。
那人皱着眉打字的焦急样子不像是装的,结合前面两个电话来看估计有正事在忙。邱声还没坐好决定,看见闻又夏给他们打了个手势。
左手侧面竖起,右手食指划过一小段然后往下拉——这是他们以前在livehouse演出时用以压缩时间约定的信号,表示“只演到第一段副歌”。而《》这首歌分三段,后面的主歌变化更多样。
顾杞接收到后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看向邱声。
邱声点点头,意思是“听闻夏的”。
《》是常规时长,第一段副歌结束时统共一分半钟,正常人晃个神儿,聊几句就过去了。闻又夏到底存了一点戒心,没把底牌都摊出去。
而全程排练,邱声偶尔扫白延辉一眼。
对方似乎没意识到这是一首新歌,仍愁眉苦脸,外界所有干扰因素都抵不过他正在处理的事,中途还头疼地揉着自己鼻梁。所有的反应都让邱声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们警觉过头,又想,“他对这个一点感觉都没有,是歌不太行吗?”
邱声也变得矛盾了,在想要证明他们新作有所突破的同时,又不想对旁人展示全貌。捂得越紧,别人期待越高会不会失落也越多?
要演一遍吗?
要不演一遍吧?
他快被两种念头拉扯得精神分裂,腹部紧缩地疼痛,邱声捂住那里看向闻又夏,对方专心致志地完成一段点弦,然后蓦地收了手。
贝斯一停,旋律立刻单薄,紧接着顾杞也停下来,鼓点不知所措地落了一拍。邱声的心像被揪住,他瞥见白延辉在这时诧异地抬头环顾排练室,但很快又不管他们了,仿佛刚才听见的这段并无任何新意。
“继续。”
邱声听见自己说话。
卢一宁不疑有他,以为先前是意外丢拍或者犯了错,现在邱声发话,下一秒干净的鼓跟上邱声的节奏。然后是吉他,弹出一个小节后,邱声终于感受到贝斯线,先响了两次,最终相信他,犹豫地填充每一丝旋律缝隙。
四分钟的歌,邱声看见白延辉从闷头不语到打字动作放慢,到最终一脸震撼地抬起头。
他在那一刻胜利了,短暂的,自作主张的胜利。
最后吉他声消失的同一时间响起掌声,空旷地回荡在整间排练室。白延辉鼓着掌朝他们走来,不可思议地问:“这首歌是你写的吗小邱?”
“闻夏。”邱声说,“我写了贝斯线。”
“完全分辨不出来,我还以为你写的曲,闻夏编的贝斯线,特别那段点弦和他以前感觉非常相似……怪不得你俩这么好。”白延辉难掩激动,“真的太好了,你们根本就是一个人……闻夏,你比以前更有想法了,祝贺你!”
闻又夏躲开了他过分炽热的视线:“我们本来就在一个乐队。”
“我请你们吃饭,我真的……我今天一定要请你们吃饭!”白延辉说,“现在就收工吧,这附近新开了一家台海风味的餐厅,做得很正宗,现在去可以不用等位……走吧走吧,别练了,那地方就两个站,晚点你们回来再排也来得及嘛。”
“吃过饭白老师还来吗?”顾杞问。
白延辉摇手:“我晚上还有事情,一泽那边……嗐,他半天看不见人就要视频的。”
更是落实了他和胡一泽关系不同寻常,邱声心里最后一点猜疑也打消。晚上还有大把时间排练,邱声便顺从地接受了白延辉的提议。
下午五点,结束排练比以往都早。
离开写字楼时遇到瑜伽班放学,总喜欢在晚饭前给他们送点饮料糕点的女老师这天刚送走学生,他们在电梯口遇见时,对方刚走出来,拿着手机对准不远处的一个窗口。
“薛老师你在拍什么啊?”卢一宁见她手机是摄像头模式。
薛晨朝他一笑:“夕阳很好看啊,我录个小视频发朋友圈。”
邱声情不自禁望过去。
那的确是一片灿烂的晚霞,与远处的海洋连在一起,橙黄、深蓝、浓重华丽的紫粉勾勒出不属于春天的颜色,太强烈,也太鲜明,仿佛提前进入盛夏。
“确实好看,我都想写歌了。”身后,白延辉笑着说了一句。
诚恳,激动,热爱音乐,那是这天邱声眼里的白延辉。
他背过身去对闻又夏做了个“你觉得呢”的口型,闻又夏笑笑,牵着邱声的手,指尖卡住手链上那枚湖底蓝的拨片,在他内侧的脉搏划了一道。
走进电梯时身后阴影缓缓关闭,日后邱声再回忆这一幕,夕阳的颜色变得黏稠荒诞,而那道影子成了一张血盆大口。
径直吞没他,他的恋人,他的理想,他所有的春天。
作者有话说:
瑜伽班薛老师,这个后面要考的(划重点)
tomorrow开始刀子密集,我躺平了,等一口气更完再休息哈
第53章 地动无声
白延辉参观排练室后又过了两周,期间银山在“布兰卡”演了春节后的第一场,是和Woken拼盘,气氛很嗨,结束后有乐迷问起了新歌。
“很快了,我们也准备得很好了。”
邱声说完,看见乐迷表情瞬间变得非常期待。
他同样期待着这首歌灌录完毕后大家的反应,翌日联系了柳望予,询问太果经常合作的录音棚是不是有空位。柳望予答复说最近有个女歌手正在录唱片,她为银山找了最好的混音师,想要更好的效果可能得过段时间。
已经等了很久,不差这一两天了,邱声耐着性子,到柳望予终于通知他们可以录音后,他兴奋地把闻又夏从床上拽起来:“快走,快走!记得带上谱。”
闻又夏这天不正常,看不出是生病了还是怎么,好像提起什么都兴致不高。但他平时也和现在差不多,因为即将混音制作这首盼望已久的新歌,邱声被兴奋支配,捕捉闻又夏情绪的雷达有片刻罢工,没能感知到。
录音室被他们租了一整天,正常情况下,一首歌的制作很少会在24小时内完成。
这首歌从闻又夏第一次有灵感开始算,已经过去了七个月,除了乐队四个人,别的谁都没听过。混音师是他们合作过的前辈,按照对方习惯,他们需要先整体演奏一遍给他听,之后再进入正式的灌录。
可一遍结束,邱声看向隔音玻璃外,混音师和柳望予的表情居然同时变得复杂。
他摘掉耳机出门:“怎么了,没声音吗刚才?”
“没……”柳望予为难地看了一眼混音师,后者朝她轻轻一点头。
“哪里有问题吗?”邱声敏锐地发现哪里不对。
柳望予瞥过里面茫然的三个人,皱起眉。她果断拉过邱声往外走,一边在手机上调出了一个界面,直到两人停在拐角处。
“那首歌。”柳望予也知自己这个问题势必会伤人,“你们什么时候写的?”
邱声一愣,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柳望予欲言又止片刻,最终决定顶着邱声可能会当场暴走的愤怒干脆直接说了。她往后退了半步,从包里掏出一副耳机递给邱声:“给你听首歌。”
听什么,邱声嘴唇动了动,仿佛肺里空气先被抽走一半,预感十分不好。
而等柳望予按了播放,钢琴弹过短短十秒钟,剩下一半的空气也霎时被抽得干干净净。邱声呼吸几乎暂停,他一把拽下耳机,不可置信地瞪着柳望予,嘴唇张合好几次,愣是没找到任何合适言语做一个震惊的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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