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阿连?”闻又夏问。
卢一宁:“……”
他涨红了脸,像被抓包给女生送情书,窘迫而笨拙地转移话题:“操,我、我还以为你找我有正事,什么啊!”
“是正事。”闻又夏偷偷摸摸塞给卢一宁几张纸,“《飞鸟》的谱,你把鼓重新编过,节奏比不插电那个快一点,就这几天赶紧写了。”
卢一宁是直肠子,以为闻又夏是担心赶不上录制时间影响进度。他这两年编鼓水平有所进步也想展示给乐队成员看,于是立刻拍胸脯立军令状,表示自己没几天就能搞好,让闻又夏尽管放心。
等闻又夏淡定地点点头,又回到排练室角落沙发里玩手机去了,卢一宁捏着谱才后知后觉发现哪里不对,喃喃说:“诶,这不是邱声的笔迹吗……卧槽。”
卧槽,意思是,邱声让他编鼓?
等会儿,邱声怎么会主动把乐谱给闻夏,还让他传话?
卢一宁四肢僵硬地站在当场,一时竟不知道“邱声居然不自己编曲了”和“邱声跟闻夏疑似和好了”哪个消息更震撼。
12月底,东河的本地新闻开始关注今年的极寒天气,路面结冰、霜冻,西北部丘陵的雨雪,但自媒体都在展望“今年会不会下雪”。
气候变暖后,东河已经好几年冬天都没有下过雪。
《看演出》的第二集 亚湾篇需要时间剪辑,大约会在跨年后播出,在此之前的一个星期,银山拒绝了两个拼盘演出邀约,只留下31号当天的活动。他们对外说的是公司另有安排,实际因为邱声需要静养,暂时没办法承受演出时的噪音。
邱声连续两年保持着严苛的工作状态,写歌、录音、混音然后听发布后的反馈,就算偶尔状态不好,也会五个工作日内调整完。
但现在不行了,柳望予勒令邱声在家认真地休养到录音棚时间腾出来。
这天是他正常检查的日子,邱声前往医院。
屏州的演出事故后,邱声终于不再逃避擅自停药的事,给章医生打了一个电话。等他从屏州休养到能下地,回到东河后,章医生为他做了一个完整的测量评估,邱声的焦虑情绪显然已经引起了一系列的健康问题,同时人格风险那一栏,“偏执型”与“强迫型”的数据远高出正常的参考区间,状态非常糟糕。
章医生建议他住院治疗,邱声先开始不肯,但对方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几乎是让他被迫接受了。
那段时间他一个人在东河,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每天对着病房雪白墙壁和一堆瓶瓶罐罐。打了很多针,吃了很多药,期间还检查出胃部息肉和十二指肠胃溃疡,息肉切除了,但肠胃因为太久的饮食问题落下慢性病。
这次再去医院,章医生听说他在亚湾的遭遇后,邱声以为她会生气。
但她没有,只是给邱声倒了杯热水:“不要害怕承认自己的软弱……这并不可耻,也绝对不可怜。”
她很少给邱声提建议,住院是第一次,现在算第二次。
邱声答应:“我尽量去调整。”
章医生没信他说的“尽量”,笑了笑:“不过起码你今天说了很多话,这是好的转变。邱声,不要低估你自己的力量,也不要高估它。设置目标是为了让我们有仰望的对象,并非为了让你时时刻刻被不安全感包裹,达不到又怎么样呢?试着去思考这个问题。”
“好。”邱声说,他眼底有点迷茫了,“可是我怕别人失望。”
“邱声,先做自己,再做别人眼中的自己。”章医生像个知心阿姨那样在他对面坐下,“你是什么样别人就会看到什么样,要相信你关心的人也同样关心你。”
邱声半晌后终于点了点头。
章医生没有说,“你爱的人都会爱你”,她大约也知道这并不可能。镜花水月有时可以让人短暂振作,可对于邱声,这种鼓励方式没有任何作用。
原生家庭与成长经历的缘故,邱声是个敏感得近乎疑神疑鬼的人,个人情感占据他的主导,他主观而片面,在亲密关系中容易紧张,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强烈的不安让他本能地不轻易交付信任,一旦有所依靠,便会把所有好的坏的情感都绑在最亲近的那个人身上,这种情况下如果对方和他发生矛盾,带给邱声的打击便十分致命。
从职业道德出发,章医生不该对邱声的私人生活有太多好奇心,可这天她送邱声出诊室时,看见了一个印象模糊的人在走廊尽头。
“那是你朋友?”她问邱声。
邱声的表情也很意外,紧接着他摇头:“……是同事。”
章医生若有所思,问道:“你现在还是一个人住?”
“嗯,朋友偶尔会过来看我。”
“或许,”章医生犹豫地说,“作为你的一个……熟人,而不是医生,我私下里提一点建议吧,你随便听一听,觉得不中听无视就好。”
她瞻前顾后,邱声反而来了兴趣:“没关系,您说。”
章医生的目光若有所指:“如果以后出现了在意的人,适当地向他敞开安全距离说不定反而是好事情……软肋亮出来也不丢脸的。”
邱声勉强地一牵嘴角,并未对这句话表达出任何态度。
每次心理治疗后邱声就会低落,现在见闻又夏只觉得更沮丧——闻又夏知道这地方也不奇怪,他以前陪自己来过一两次。
邱声径直往电梯走,余光瞥见闻又夏跟上自己,没好气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顾杞说的,你每个月23号检查。”
邱声:“……”
他对顾杞这个碎嘴子真的已经不抱希望了。
来都来了,也不好把人赶走。
邱声默念三遍,摁下电梯的下行键。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下到7层时进来一个病床。护士一前一后地挡在前面,有个女人一边哭一边往里头挤,最后只能贴着电梯门站。她握着病床的金属护栏,一直抽泣,护士安慰她两句,把旁侧的位置让给她。
好像是准备做手术,邱声听了几耳朵只觉得又是生离死别,不太好受地别过脸。空间蓦地被压缩到逼仄,邱声盯着闻又夏肩膀。
外套穿旧了,冒出一个线头,他抬起手捻了两把。
下到3楼,病床和哭天抢地的家属又急匆匆地被推出电梯间,进来打了石膏的小孩。
邱声不忍看,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刺激鼻腔,让他眼睛也发酸。他闭起眼睛想着再忍一分钟,出去后就好了。承受能力降到临界点,脑子里混乱地想象诸多经历过的病痛,被折磨得脸色煞白。
电梯里氧气不足,邱声急促地喘息。
一只手抱住他,拍了拍后背,让他靠着自己。邱声顿时像得了救,赶紧把脸埋在闻又夏肩膀。
旧外套存着闻又夏的体温,烟味很淡。
“没事了。”闻又夏小声地说,简单的一句话居然能安抚邱声的颤抖。
“我不喜欢医院。”邱声带了鼻音。
他的眼睛微闭抵着闻又夏肩骨,电梯提示音响起,闻又夏仍不放开他,直到电梯下行至一层,人群陆续离开,他才轻轻一压邱声的后背。
“走吧,我们去吃饭。”闻又夏说,“吃完心情会好一点。”
他哄小孩似的语气,邱声听着,情不自禁地埋在闻又夏肩头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日更好久好久字数还好多,让我喘口气QAQ
第63章 “乐队都会解散的。”
对闻又夏而言,重新接受自己的困难程度更甚于与邱声重组乐队。
“银山”从来没正式宣布过解散,对外的说法始终是“活动中止”,但随着主唱销声匿迹,其他乐手也各自活动着——如卢一宁期间被拍到在多支乐队兼任鼓手——乐迷们基本就懂了,这是名存实亡。
闻又夏最颓丧的那段时间极其抗拒再接收任何关于乐队的消息,不只银山,包括所有的有关这个圈子的人、事、物,都被闻又夏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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