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边天人交战不知多久,直到一声“吱呀”的开门声打断了自己的想法。
沉复低着头抱着作业走了出来,他虽然隐蔽得好,但时霁还是能注意到小孩的眼圈已经红了。少年心气终归是不认输的,他吭哧吭哧还是把改写的作业写完,交给时霁检查。
他低着头的模样,看得时霁心痒痒。
算了,他懒得去检查对错,只要小孩别跟自己闹别扭就成。
时霁没忍住,伸手摸了摸沉复的头。
沉复抬起头,一下子委屈了起来。
“我写完了。”
“嗯,我看了,很棒。”
“以后我会听话。”你不要说我不乖好不好。
时霁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似乎伤到了沉复。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用道歉,我知道哥是为了我好。”
沉复只是恨自己不够聪明罢了。
他哪里舍得对时霁生气。
“明天我有空,带你出去玩?”时霁坐在了沙发上,示意沉复坐在自己身边。
一听到出去玩,沉复的耳朵都快要竖起来了。
只不过沉思片刻,他倒是想到了一个目的地:“我想回家一趟。”
算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上次回去好像还是半年之前。沉复虽然与父母关系不亲不近,但本质上还是个挂念父母的人,很久没回去他倒也甚是想念。
这话提醒了时霁,这段时间时霁一直派人监视着沉复的老家,他的母亲不过是个普通人,父亲却不见踪影,这边的跟踪没有进展,之前颜一隐就曾建议过要不要跟着沉复回去一趟,但时霁念着沉复好不容易过几天安生日子,就没有提。
如今倒好,沉复主动说起来了。
“可以,我送你回去。”
时霁也要跟自己一起去。
这出乎了沉复的意料。
这样的大明星跟着自己回去不会引发什么骚动吗?而且时霁最近很闲吗?自己的老家没有知名的景区也不是什么繁华的都市,时霁不会觉得无聊吗?
问题太多,大脑宕机,就在这被疑惑塞满的瞬间里,时霁已经把明早几点起,从哪条高速开车过去给计划好了。
沉复的家不远,开车过去也不过就2个小时,来回一趟累是累了点,但多少能在一天之内赶回来。
时霁没有给沉复拒绝的机会,交代好了事情就回房间洗漱睡觉。
直到第二天坐在车上,沉复都还觉得是一场梦。
时霁居然要陪自己回家。
搁在往常,自己想都不敢想这种事情。
时霁从家里的仓库中取了几件补品,算作是第一次到沉复家的伴手礼。
两个人一起,回家。
沉复昨日的不愉快瞬间烟消云散,只觉得两个人像是新婚不久的小夫妻,这会儿要回家省亲。
沉复生长的地方是个小县城,青山绿水,空气清新。生活节奏慢,到处都能见到支着板凳下起聊天的老爷爷老奶奶。
许久没回家了,沉复多少有些兴奋,冲着车窗外的景物一一跟时霁介绍。
那是他读小学的地方,那是他经常买早点的地方,那是他看病的地方。
他恨不得把家乡唯有的那几个优点掰开了揉碎了,捧到时霁面前。
时霁耐心地听他说话,停车靠在路边,然后跟着沉复的指引爬上斜坡,斜坡之上,就是沉复长大的地方。
他有童年,有出生证,有父母。
沉复作为一个人类,长大。
这都是时霁能够获得的消息。
但也有他无法得到的消息。
敲开一扇铁门,这块房屋都是平房,沉复的父母常年租住在此,房子破败不堪,但胜在一个月不过230块钱的房租,所以一直住下去了。
门内没有人答应,沉复就拿了钥匙开门。
母亲似乎上班去了,沉复熟练地给时霁准备拖鞋,给他倒水,去冰箱里翻找还有没有待客的水果。
他把时霁当作了客人。
可时霁并不这么觉得。
他只觉得这里是牢笼,暗藏着玄机,将自己的师弟锁在人类的身体里这么多年。
家里不大,客厅和卧室是连在一起的,厨房和厕所又在另一段,中间隔着破败的水泥地面,偌大的缝隙里挤满了青苔。时霁往客厅走去,这里确实很乱,让时霁第一次意识到了狭小逼仄的空间给人带来的压抑感。
一张床就这么突兀地摆在客厅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红木衰败的柜子,一个堆满了杂物的桌子。
水泥地面也不是很干净,上面还有没扫干净的瓜子皮。
沉复让时霁坐下休息,时霁看了一眼只能露出苦笑,这要坐在哪里?
“我之前睡在客厅的,你要不坐在我床上?”
沉复被时霁带回家的那一天,他看到那个温暖的卧室时,其实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哭出来。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自己的卧室,都是睡在漏风的客厅里。家里就一间卧房,自然是父母来睡,而自己就住在客厅。他没有所谓的秘密基地,也没有可以安静学习的地方。
到后来就算自己出去打工赚钱,也为了省那一个月的工资,而不得不与他人分享一个房间。
时霁看了很是心疼。
这床看起来摇摇晃晃的很不结实,而且很小,沉复虽不如自己高大,但怎么说也是成年男性的身材,挤在这样的地方睡着,恐怕连手脚都伸不开。
家里没有水果,沉复想出去给时霁买点,不远就有个水果铺。
时霁本不想让他麻烦,但这小孩格外热情,话还没说完就跑了。
这倒也好。
之前时霁曾吩咐过手下来调查这间房子,当时手下告诉自己并无异常。
时霁不太放心,既然有机会,那自己当然要亲自看看。
趁沉复不在,他布法结阵,以天命罗盘来探测此处的灵力。
妖王出手必然不同凡响,不过眼皮功夫,罗盘震颤,发出骇人的怪响。
顺着怪响寻去,时霁打开了客厅里的红木柜子。
柜子里有个扎紧的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些牛皮纸包裹的药丸。
捻起一颗往鼻前轻嗅。
时霁在心里暗叫不妙,是镇魂散。
这大多都是给阴间那些不听话的厉鬼吃的药,用以平息魂魄怨气,怎么会出现在沉复的家里?
就在这时,沉复提着草莓回家。
他感慨到底是小城市的草莓便宜,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可以多带几盒。正说着笑,回头望见时霁拿着自己的药。
“怎么了?”
时霁迅速反应过来:“我听到动静以为有耗子,就打开看看,不好意思。”
这倒也是常有的事,沉复不好意思地笑着:“我们家就是这样。”
“这是你的药?”眼见着自己的谎话应付过去,时霁赶紧问起了这镇魂散。这玩意儿是安厉鬼之魂的,沉复闲着没事吃这干啥?
“对啊,我爸给我买的,说是强身健体的,我感觉我爸肯定是被那群卖保健品的给骗了。再说了天天吃药,哪里吃的起,我就趁他不注意,偷偷留着不吃。”
沉复心里还有些愤愤不平。
时霁捏着药丸,他一个没控制住力道,捏碎了一个。
所幸沉复没看见。
这药凶狠异常,是地府鬼王教训厉鬼的便宜法子。有些怨念太深的厉鬼地府难以控制,就给他们上这种药来镇魂。
给沉复吃这个药,就像是给正常人打镇定剂一样,副作用无穷。若不是沉复阳奉阴违地吃,再加上君子国太子的魂魄本就强悍,那么如今的沉复大概就是个三魂丢了两魂的活死人了。
他们竟狠得下心——
“不过我这段时间就没吃了,太忙了,搞忘了,当时搬家的时候就给弄丢了。”
沉复越是轻松地解释这件事情,时霁的心就越痛。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沉复?怎么可以。
“我给我妈打个电话吧。”
沉复看母亲迟迟不回,就赶紧拨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很不耐烦,听到沉复说回家了,就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她歇斯底里地质问沉复为什么不提前打个招呼,这来回的路费不花钱吗?还把客人带到家里来,招待客人又是一堆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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