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的孔雀,什么都有,但还是选择了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从此之后便小心地抱在怀里,像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石。他把玻璃清洗干净,打扮成漂亮的样子,然后戴在了心口最重要的位置,告诉所有人那是他的宝石。
沉复一直觉得,他的生命是一场永无尽头的黑夜。
直到时霁的出现。
撕开了密不透风的孤独与寂寞,把自己从灰暗的角落里捞了出来。
沉复抬起头看着漫天神佛。
佛光万顷,天光大亮。
他从没有这么地讨厌过光明,讨厌过光亮。
你们真的是高高在上啊,端坐在云海之上便可以肆意地决定旁人的生死,毫不在意其中的是非对错。
你们判了时霁粉身碎骨。
可你们哪里知道,时霁的有相神骨有多珍贵。
可你们又哪里知道,我会为了时霁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沉复伸出手,往右手的掌心注入了灵力。
他并没有学过这样的法术,但自己的身体,好像一直都会,那就放任自己的灵力涌流,去做想要做的事情。
右手摁在了左肩上,指甲如同利刃扎了进去。
——我的人生,是一场荒诞无聊的闹剧。
——普通,穷酸,荒凉,又无趣至极。
鲜血渗出,沉复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一丝痛苦。
他像是对一切都已经麻木。
——连我自己都不忍心细看。
沉复抓住了他体内剩下的最后的有相神骨,将其一把扯了出来。
鲜血随之涌流。
沾染在他稚嫩又苍白的脸上,他像是艳丽的妖。
他曾经在开玩笑的时候说要挖骨给时霁补全那砍断的手指,被时霁警告不想活了。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有征兆的。
——所以在黄昏的时候,我从太阳那里偷来了一束光,那束光点亮了我濒临绝望的人生。
——现在天亮了,我要把这束光还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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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一层锅盖跑了
第96章
沉复从云端坠落。
他竟然挖骨来救时霁。
连端坐在云端之上的谛辰都不免为他的感情而动容。
还真是情真意切,不然怎么会牺牲自己的命来救对方。
这样也好,时霁复活,沉复也死了,自己刚好可以趁虚而入。
有妖界权力的加持,自己也许就不必如此辛苦。
算了,散了吧。
这世间伟大的爱情总是以悲剧收场。把爱看得太重的人,终究会为情所伤。时霁真的命好,一颗真心换回了另一颗真心。
谛辰转身,拂袖而去,可还未曾走两步,一种恐惧感席卷了她的全身。
不仅仅是她,而是在场所有神佛,皆感受到了那股可怕的感觉。
该怎么形容呢?锥心的恐惧,那样的害怕是带着痛感的。
她全身冰凉,呼吸都变得沉重,身体僵持在原地不得动弹。
害怕。
谛辰连指尖都在颤抖。
她想起了当年父兄在自己面前被当作玩具一样杀戮的血腥场景,她想起自己丢失尊严与荣光,如同丧家之犬处处躲藏的境遇。
一股太过熟悉的感觉席卷了她的全身。
——“堂堂天界,为什么连他都照顾不好?我要你们何用,倒不如杀光了去陪他。”
记忆之中,那个叫夜焚的男人,闯进了天门,然后将眼前所有的活物都屠杀殆尽。他没有怜悯与对生命的敬畏,他只有将所有看不惯地全都毁灭的本能。
不对。
夜焚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啊,死了那么多年了,为什么这股熟悉的压制和恐惧又重新出现?
天地瞬间堕入黑暗,连明月都被浸染成浓烈的黑。
回过头,谛辰望见云层之中浮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她无法分辨那到底是谁,但是多年的恐惧压上心头,谛辰指着那虚幻的人影,说了三个字:
“杀了他!”
快杀了他!!!
歇斯底里的吼叫让人几乎快要忘了她是天地之间最恪守礼法的存在。
天兵应声而出,朝着云雾里那模糊的人形冲去。
可还未曾靠近看清楚那人形的模样,所有的天兵都被一股怪异的力量掀开,没人能看清楚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只有谛辰看到了灵力出现的瞬间,那裹挟于其中的玄黑色的法阵。
“不可能,不可能,你已经死了!!”
死了,在自己的面前。
六界之人围剿,所有人背着血债让他偿还。
魔界的子嗣失去了他的庇佑,不过是一盘散沙,更遑论是这群复仇者的对手。
谛辰唯一的敌人,只有魔尊夜焚。
可他散漫地坐在黑色莲花座上,把玩着手里的玉佩。
他的眼里,再也没有欲望与杀戮,只剩下无尽的空虚。
鲜血染红了他座下的莲花池,曾经绚烂无比的黑莲也凋敝,呈现出一团颓废之势。
明明知道死期将近,他的眼里却只有手里的玉佩。
哪怕这群即将杀掉他的人,是他根本看不上的对手。
“为什么?”
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如同生寒的长箫。
“为什么每一个轮回,都是这样的结局?我重复了每一个选择,但最后得到的,都是你的死亡。”
他闭上眼,吻了手中的玉佩。
那样的虔诚的表情,居然能出现在这个视命如同草芥的男人身上。
可他确实虔诚,他捏着那块玉佩望向了谛辰。
轻蔑地笑出了声。
他笑这群人,是自己允许他们走到这里,他们却以为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来到了魔界。
谛辰记得当时自己遍体生寒,就好像并非是他们这些六界之人要去杀他,而是魔尊夜焚允许他们来到这里,允许他们动手,允许自己为他了却生命,斩断尘缘。
迷雾散去,是沉复站在云海之中,他周身似有一股看不见摸不到的气流,所有的云雾都以他为中心,如同星轨运转。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黑莲座上,众生拜伏。
所有人的呼吸都凝滞了。
哪怕谛辰屠杀了魔界,哪怕她烧毁了所有有相关记载的书籍,哪怕她不许六界再出现那个人的名字——
可是“夜焚”二字,依然象征了四海八荒内最所有人心中最深的恐惧。
他曾经带来的毁灭,屈辱,恐怖,根本无从形容,无从谅解。
他的喜怒哀乐,曾经牵扯的是无数条鲜活的生命。
“魔尊……”
已经有人忍不住,快要念出他的尊号。
用那样颤抖的声音。
“不可能,他是沉复他不可能是——”
谛辰住了嘴,因为面前的沉复慢慢地举起了手。
黑色的灵力在他手中凝聚,仿制出了时霁常常握在手中的骨伞。
他没有武器,只能靠自己的记忆去绘制最熟悉最趁手的东西。
而后沉复握住骨伞,直指云端,向着佛光万丈的佛尊冲了过去。
他要杀了佛尊为时霁报仇?!!
疯了吗?
但在场没有人怀疑这个可能性,毕竟当年魔尊夜焚可从来不曾把佛尊放在眼里,这世间没有他杀不掉的人,没有他不能与之匹敌的对手。
可就在沉复快要靠近佛尊的那一刻,一道黑色的绸带缠住了他的腰,将他从云台之上拉了下来。
顺着黑色的绸带望去,那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可能很多人已经忘却了妇人的样貌,但她仍是当年那场纷乱里最美丽的花。
“蘅雾帝姬?”
满头珠翠的女人带着一群魔界的士兵闯入云海之中。
“天帝,佛尊,”蘅雾帝姬低头打了个招呼,“抱歉,犬子给你们惹麻烦了。”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谛辰没忍住问出了口。
“如您所见,我并没有死。”
蘅雾伸手将化出一团迷雾,让沉复晕了过去,而后蘅雾的侍女上前扶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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