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匪石冲江裴遗招招手,“在这里!”
江裴遗走到他的身边,轻声问他:“怎么找到的?”
“把旁边那个桶转一圈,这面墙壁就升上去了,是信宿找到的。”
林匪石理直气壮地说:“我们两个不敢下去。”
林载川道:“下去看看吧。”
江裴遗不置可否。
林载川率先踩上楼梯,走在最前面,然后是信宿、林匪石,江裴遗殿后,在他们之后几个刑警也陆陆续续走进了地下室。
那地下室四周都是厚重的水泥墙体,通道里黑的吓人,手电筒的灯光打进去都显得黯淡,能见范围非常狭窄。
信宿没有什么“幽闭恐惧症”,但这种逼仄而阴暗的地方让他想起很多不好的东西,那是一段完全不愉快的回忆。
他有些烦躁地吐出一口气。
黑暗中,信宿感觉到前面那个人拉住了他的手。
触感温热,带着某种坚固的安全感。
信宿动作顿了顿,几秒钟后把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
走过大概十米多长的通道,在场几个嗅觉灵敏的几乎同时闻到了一股非常微薄的血腥味,越往里走那股味道就越浓郁,给人的感觉越来越不详。
林载川拿着手电筒照亮通道两旁的情况——那简直像古时候的“地牢”,他们左右两侧都是单独的房间,目测估计每个房间的面积都不过十平米,空间非常狭窄,而且全都从外面上了锁。
林匪石用牙齿叼着手电筒,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铁丝,走到一扇门前,捅进去咔哒一声,又走到一扇门前,又咔哒一声。
在场的所有刑警——除了信宿,基本人均具备徒手开锁技能,这种老式的门锁根本拦不住他们。
林匪石又撬开一个锁眼,伸手推开门,然后登时倒吸了一口气。
房间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手电筒的灯光打过去,才能看到角落里悄无声息蹲着一个孩子……活着的。
他抱着手臂蹲在角落,无声无息地看着外面的几个警察,那眼神能看的人浑身汗毛竖起。
这个孩子简直就是何方的复制粘贴版,表情麻木、无动于衷,甚至被强光照射,都不知道伸手捂住眼睛。
林载川转头低声道:“所有人手电亮度调低。”
这个地下室应该就是控制、关押那些失踪孩子的地方,后面的刑警挨个房间找过去——几乎之后的每一间房间里都关着一个孩子。
警察的声音在黑暗的空间此起彼伏的响起:
“林队!这边又找到了一个孩子!”
“这边也找到了一个!”
林载川道:“把地下室里这些孩子都带出去,路上小心,他们很可能具有攻击性。”
“明白!”
昏暗房间里,林匪石原地蹲下来,对眼前的男孩伸出一只手,声音如羽毛般轻缓柔软,“来,我带你出去。坏人已经都被抓起来了,别害怕。”
“………”那男孩只是盯着林匪石的脸,没有任何反应。
江裴遗走到男孩面前,直接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单手抱着他走出房间。
“走了。”
林匪石跟着江裴遗一起离开了地下室,房间里只剩下林载川和信宿两个人。信宿用手电筒在角落里照了照,那墙体是泛着灰的水泥色,墙壁上层层叠叠盖了不知道多少层陈旧的褐色血迹,隐隐约约散发着一股令人不适的血腥味。
那些还没有成年的小孩就被关在这种黑暗、冰冷、血腥、幽闭的地方,一个人连能说话的对象都没有,完全丧失时间概念,精神状态能保持正常才是不正常的。
这也是一种“打磨”。
信宿的神情在阴暗环境中有些异样的冰冷。
林载川无声看他一眼,道:“先上去吧。”
信宿微不可见点了点头。
林载川拉过他的手,然后发现信宿向来干燥的手心竟然出了一丝冷汗。
警察把每一间房间都无一遗漏地搜过一遍,然后离开了地下室。
他们在这条地下隧道里找到了二十多个孩子,全都送回了市局,跟何方说的数量基本能对得上——
有江裴遗和林匪石的帮助,这一次行动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但仍然有伤亡,不过已经比预期的损伤情况要好的多。
警方一共抓到了四十多个犯罪嫌疑人,有十一个嫌疑人因为负隅顽抗被当场击毙,剩下的那些没受伤都被铐上手铐、装在车里押送回了市局。
这次捉拿归案的犯罪人员太多了,几辆运输车往市局来回跑了三四趟,早上八点行动开始、直到下午三点所有犯罪分子才都被押回市局。
林匪石的身体不太好,他的呼吸道因为一场火灾受过伤,不能在仓库那种烟尘飞舞的地方停留太久,江裴遗在行动结束以后就把他带回了市局。
林载川是最后走的,他开车带着信宿,还有现场负责收尾工作的几个刑警,开着最后一辆警车一起离开了事发仓库。
基本上参加这次行动的所有警察,都被那个单手端机枪还能自由行动的陌生外援震惊到了,那简直是绝对强悍的实力压制,没办法不印象深刻。
贺争一开始被蒙在鼓里,糊里糊涂地来了,经过一场真枪实弹的战斗,整个人都是懵的,行动的时候一直没机会说话,现在在车上他终于忍不住了,从后面探着脑袋问,“林队,这次行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知道楚昌黎他们的老窝就在那个仓库?还有那个特别厉害的人是谁啊?就是那个穿黑色冲锋衣端着冲锋枪的!”
林载川开着车回复道:“他是我的朋友,叫江裴遗。”
“江裴遗,江裴遗……?”
贺争念叨了两遍,总感觉这三个字说不出来的耳熟,随即想到了什么,愕然震惊道:“是那个Y省公安厅的江裴遗吗?!”
旁边的刑警问:“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但是我大学同学就在他手底下工作,天天跟我吐苦水,说他的上级领导是个特别恐怖的冷面阎王。”
贺争心有戚戚焉地说,“只要一只脚踏进办公室里就禁止一切娱乐活动,值班的时候也不行,苛刻到连泡面盒都不许带进去的那种,可吓人了。”
坐在最后排的章斐顺势谄媚了一句:“那也可能是林队对我们太好了。”
副驾驶上的信宿这时突然问道:“他身边另外一个人是谁?”
“这题我会!那个人肯定就是林匪石,”贺争同志在后面踊跃举手,“我大学同学跟我说,这俩人是一对,而且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他还说这个林匪石是他们省厅里出名的吉祥物,有个外号叫林妹妹……据说是因为长相和性格都特别甜妹。”
听到贺争这种严重不负责任的八卦言论,林载川罕见没有说什么。
林匪石的身份当然也远不止如此,但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真正知道他身份的人寥寥无几,这在省厅高层都是被严格保护的秘密。
章斐听了羡艳不已:“要是我们小信宿也是甜妹多好啊,那我就能无痛当妈了。”
奈何信宿本人跟“甜妹”这两个字实在八竿子打不着,他跟任何人相处都带着一股不动神色的距离感,难以亲近。
……林载川除外。
——尽管信宿跟办公室的同事表面上都相处的很好,但他其实更像是一块名贵的宝石,看起来绚烂美丽至极,但摸起来其实是锋利冰冷的。
信宿听了意味不明笑了一声,后背靠在了车椅上,没有说什么。
想到今天的收获,贺争痛并快乐地挠了挠头,长叹一口气:“这次一口气抓了这么多嫌疑人,回去又要开始马不停蹄地加班了……也不知道地下室那些孩子的精神状态到底怎么样,还有没有机会恢复正常人的生活。”
提起那二十多个孩子,车里的氛围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车厢里一时静悄悄的。
几秒钟后信宿开口道:“我曾经跟何方谈过,他在我面前默认了一件事——吴昌广不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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