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么偷去买白粉了,我妈是被他活活气死的,气死的……”
说到这里,女人情绪失控崩溃大哭了起来。
“要不是李修义怂恿,我弟弟怎么会染上那种毛病,怎么会去碰毒品!我家里人都还好好的……”
女人的情绪外放的非常夸张,简直像一场闹剧,这一幕荒唐到几乎有些滑稽的地步,可是没有人能笑得出来,审讯室内外,所有刑警的表情都非常沉重。
林载川推开门,轻声询问:“令弟现在在什么地方?”
“死了。”女人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因为借了民间高利贷,一分钱都还不上,被那些讨债的弄死了,尸首都没看见,哈哈。”
章斐轻轻扭过头去,眼眶有些红。
女人垂泪喃喃道:“本来我妈做了手术,手术成功,我们一家四口都好好的,都好好的……”
林载川递过去一张纸巾,轻声道:“是这样的,警方目前正在调查李修义的毒品来源,想要查清他背后一系列的毒品产业链、清除当地的贩毒组织,您如果有相关线索的话,可以提供给我们。警方一定尽最大的努力,让毒品犯罪在浮岫市销声匿迹。”
——这些事以前一般都是缉毒支队来做的,刑侦队也很少接触到这样的人,只是因为这起案子跟霜降脱不了干系,涉及“阎王”,林载川把侦查审讯的权利要了过来。
林载川的话音极为温和,仿佛带着一股春风化雨的力量感,女人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她沉默了许久,才冷不丁想到什么似的,声音嘶哑道:“最开始察觉到我弟弟不对劲的时候,我以为是他在外面惹了什么祸,或者偷偷跟哪个女孩儿住在一起了,不敢回家说,所以我趁他晚上出门的时候,偷偷跟着他一起出去了,想看看他到底在外面干什么。”
“然后我就看到他们几个男人,都在一个会所房子里面,吞云吐雾的,还冒着蓝色的烟,李修义那个大瘟种也在里面,我一开始都没往那个方面去想,以为他们就是工友在一起晚上喝酒,后来才知道那是冰毒。”
林载川想:
——那不是□□。
是蓝烟。
女人道:“我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但我还记得那个地方在哪儿。”
林载川道:“那个会所是叫燕回巢吗?”
女人愣了愣,然后说:“不是。”
一小时后。
黑三角地带。
女人转过头,从玻璃里看着一家装修明显破旧的娱乐会所,“就是这个地方了,警官。”
林载川抬步下车,“章斐,送这位女士回家,贺争跟我进去,其他人留在随时准备原地接应。”
这是一家非常不起眼的会所,位置偏僻,甚至有些隐蔽,从外形上看跟普通的旧宾馆没有任何区别,但生意竟然意外红火,外面停了不少私家车。
林载川走向会所大门,抬手将规矩周正的衬衫扣子解开了两个,袖扣拆下来放进了口袋里,他有意为之,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一分并不突兀的放荡不羁的气质。
贺争挠了挠脑袋,试图把他的板寸头挠成非主流钢丝球的形状。
那老板躺在椅子上看剧,见到有人来了,立马坐起来,熟门熟路问:“客人两位?要开个包间吗?”
林载川望着他,轻声道,“老板,外面天太热了,哪个房间可以开空调?”
那老板打量他们两眼,随即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空调当然能开,要再加点冰块吗?”
贺争探过头来左看看右看看,“加,你们这里不卖西瓜汁啊?”
老板道:“今天的西瓜汁卖完了,还没补货呢,可能得明天才能到了。”
贺争道:“那就开间房吧。”
老板弯下腰去给他们拿房间钥匙,林载川和贺争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能不能开空调”
是否可以提供吸毒的场所。
“加冰”
提供冰毒。
“有没有西瓜”
能不能提供海洛因。
这是罗修延跟他们说的现在市场上流行的“黑话”。
林载川跟贺争走进包厢,这里装饰明显破旧许多,踩在地面木头上都嘎吱嘎吱响,所谓的包厢也不过是“精装木板房”,而且价格也便宜,两个小时只要二十块——当然,还没有结算那些“货”的价钱。
不多时,老板抱着一个白色的泡沫盒敲门走了进来。
“空调开了,这是二位要的‘冰’。”
那是一个泡沫保温箱,隐约冒着凉气。
那老板把箱子放到桌子上,转身就想走。
林载川一步上前,将他的手臂对折到肩膀,向下一扣一压,直接将人按到了地上。
“要去哪儿?”
贺争将泡沫盒打开,里面的东西果然是冰毒!
直到这时那老板才反应过来什么,张嘴就想喊人,林载川单手扼住他的下颌,几乎徒手把他的下巴拆卸下来。
他轻声说道:“我还是劝你不要发出什么不聪明的声音,否则以后你的罪名在贩毒的基础上,还要再加上妨害公务这一条。”
那老板只能发出口齿不清的怒吼声,被隔壁包厢陡然拔高的欢呼声盖了下去。
林载川拉下耳麦,在通讯器中指挥在会所外原地待命的刑警以及协同本次行动的缉毒警,“各单位准备行动。”
“在会所里的所有‘客人’,一个都不要放出去。”
这次的行动出奇顺利。
用章斐的话说就是从警十年没打过这么顺利的仗——虽然这功劳是记在隔壁缉毒队头上的。
连带会所老板,警方一共抓捕了三十多个涉嫌贩毒、或者聚众吸毒的人,但这些人里,真正有罪能够被判处刑罚的,其实寥寥无几。
而且还有一个算不上好的消息。
他们没有从会所里搜到“蓝烟”,只有最普通的冰毒,或许现在他们已经不再经营这条“线”。
又或者,这个会所已经是被霜降放弃的一枚棋子,所以警方的行动才能如此顺利。
“唉……”
一路上贺争蹲在后排唉声叹气。
在前面开车的警察忍不住问他:“老贺,咱们大获全胜,你叹啥气啊?”
“……胜没胜我是不知道了,”贺争喃喃道,“但是林队最近的心情是真的不好,我感觉好久没有看到林队这么消沉了。”
“……消沉吗?”
说话那刑警惊讶道,“没有感觉出来呀?林队跟平时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吧?”
贺争沧桑点烟:“你刚刚没看到,你不懂。”
第二百二十八章
呜哩呜哩的警笛声从城市中心穿过,五辆闪烁着红蓝灯光的警车疾驰过街道,陆续驶入公安局。
会所的老板全少红被押进了审讯室,只有从室内一簇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房间内的空间狭小而昏暗。
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警察,全少红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难看。
干这一行的,要么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违法犯纪也能高枕无忧,要么就是抱着侥幸心理,感觉自己行事隐蔽不会被警方发现。
全少红无疑是后者。
他知道这是会被砍头的买卖,也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本来想在那个地方赚够了一单就收手,但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这么毫无征兆、这么猝不及防。
全少红的大脑一片空白,面如死灰,宛如一具还能喘气的行尸走肉——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警察从外面走了进来。
房间内的灯光骤然变得明亮,全少红稍微眯了一下眼睛。
他认得这个警察……
就是伪装成“客人”把他按在地板上的那个男人,他甚至没有换一身衣服,还是方才的衬衫长裤,但截然不同的是,这时走进审讯室里的男人,没有跟他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游手好闲与漫不经心,他看起来是冷冰、睥睨、严峻、凛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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