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追查冯岩伍的下落到现在,林载川恐怕已经一天两夜没合眼了,信宿就算放心他疲劳驾驶开夜车,也到底……多少有点心疼他。
林载川没坚持,坐到副驾驶,拉上安全带。
一马平川的道路上,信宿把警车开的飞快,“听贺争哥说,你们昨天晚上就熬了通宵,今天又是一夜……你白天的时候在外面吃过饭了吗?”
林载川只是轻声道:“我没事。”
他靠在座位背椅上,闭着眼睛休息。
信宿转头看了他一眼。
其他刑警熬两个通宵,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是“通宵”后的状态,但林载川不一样,这个男人好像从来没有颓废过,不管什么时候看都是异常平静俊美的。
……不愧是国家训练出来的人。
林载川嘴唇轻轻动了动,低声吐字:“开车的时候最好看着前面。”
信宿默默转回脑袋,顺手超了辆车,“你不是闭着眼吗。”
想起什么,信宿从口袋里摸出两根牛肉条、一包鳕鱼条,塞到林载川的手里,“本来带了几包当零食的,结果一晚上都没食欲,你先垫一下肚子吧。”
“谢谢。”林载川单手拧开一瓶矿泉水,就着那两根牛肉条喝完了。
过了一会儿,信宿突然叹息道:“……我是不是真的是乌鸦嘴啊林队。”
奶谁谁死。
“不是你的问题。”
林载川低声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信宿懒懒笑了声:“当时那种情况谁都不可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我也是在你们没有找到那辆面包车的时候才意识到,冯岩伍说不定已经死了。”
“除非在昨天下午就能找到冯岩伍,否则怎么都改不了眼下的局面。”
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漠然的冷淡,“生死有命,冯岩伍注定没命活到明天,警察也救不了他。”
像信宿这样资深阴谋论学家都是在冯岩伍已经死后才反应过来,那个男人可能是去杀人灭口的,其他人当然更不可能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一点,林载川的整个侦查方向在当时的情况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只是“他们”的动作太快了,在冯岩伍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暴露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要对他赶尽杀绝。
林载川问:“何方现在在哪儿?”
“一直在市局,安排在接待室,章斐姐姐找人看着。”信宿轻声道:“我怕那些人也要杀何方灭口,一直没敢把他放回去。”
林载川神情疲倦道:“嗯,这样就好。”
在某些事情的预感上,信宿的反应比任何人都要敏锐。
信宿感觉侦查工作陷入了一个很难突破的瓶颈期,分析着眼下局势,“那个杀手可能在把车开进河里以后,就换了一辆车离开了,而且他不一定是从哪个路口走的,也不能确定时间……排查城北区所有通行车辆不太现实,警方对这个人的了解几乎为零,现阶段也很难继续调查下去了。”
“………”
林载川那边很长时间没有回复,信宿抽空看他一眼,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疲倦地睡了过去,呼吸轻而绵长。
信宿也没有再说话。
从城北区回到市中心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们两个本来是最后离开现场的,但因为某个人出神入化的车技,竟然是回来最早的人。
林载川没有信宿那样在副驾驶睡的跟小猪一样叫不醒的习惯,几乎是信宿停下车他就有所察觉,缓缓睁开了眼睛。
然后毫无防备看到一张在他面前放大的漂亮脸蛋。
信宿凑过来极近距离地盯着他,一双漆黑眼睛猝然跟他对视,瞳孔纹路清晰荡漾,乌黑睫毛根根分明,带着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审视、探究意味。
“……”林载川向后仰了一下,平静问道,“你在做什么?”
信宿若无其事坐回原地,“这位客人,客车到站了,我刚想叫你,你就醒了。”
远处天光已经隐约亮了起来,信宿跟着林载川回到办公室,看他从箱子里拿出一碗泡面、一个卤蛋。
信宿罕见反思了一秒钟,是不是他最近把林载川吃的经济不富裕了、才让他的生活如此拮据,然后良心发现似的在手机上订了双人份早餐。
其他同事还没有回来,信宿闻着泡面的香味,百无聊赖趴在沙发上,两只手托着脸腮,“我们现在重新梳理一下这起案件的全部脉络。”
“一开始,是何方在监控摄像头下杀了吴昌广,现在我们可以确定他是被人控制、指使的,而这个人正是冯岩伍,因为被吴昌广抓住了什么把柄,所以派何方杀他灭口,再以未成年人的身份替自己顶罪。”
“再然后就是目前身份未知的把冯岩伍从酒吧接走的那个男人,他跟冯岩伍隶属于同一个组织,为了防止冯岩伍落网后在警方面前交代不利于这个犯罪团体的线索,所以先下手为强,把冯岩伍先处理掉了。”
“所以,现在我们有两个被害人,三个凶手,一个凶手不会说话、一个凶手已经死了、还有一个凶手我们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至于吴昌广和冯岩伍到底有什么恩怨、冯岩伍为什么要杀他灭口,随着两个人的死,已经不得而知。
公安资料信息库里没有与最后那个凶手相匹配的身份信息,仅凭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难以确定他的身份,何方沉默不肯开口,眼下能够让警方继续追查下去的线索已经寥寥无几。
信宿跟着他们通宵一夜,吃完早饭就熬不住在沙发上睡了,林载川把空调又提了两度,打开加湿,独自离开办公室。
冯岩伍的尸体带回市局后,法医那边也很快出了初步尸检结果。
“林队——死者具体死亡时间应该在昨日凌晨2点左右,后额有被重物敲击过的痕迹,但他的死因是溺水而死,不是杀人后抛尸。”
“那应该是这样的过程:凶手从后袭击了死者,让他失去意识,然后把车开进了水里,但是车辆落水后,死者恢复了意识,在车里试图逃脱挣扎过,但是最后没有成功。”
冯岩伍是活生生被困在车里溺死的,眼睁睁看着身体被水浸没,是一种绝望又痛苦的死法。
女法医道:“值得一提的是,死者的右手手腕上三指处,有一道明显被刀刃削过的痕迹。”
林载川:“削过?”
“字面意义上的削——有人从他的手臂上,削掉了一块大概边长5cm的方形皮肤。”
第五十六章
信宿蜷在办公室沙发上睡的昏昏沉沉,一直睡到中午肚子饿了,才爬起来穿上衣服出门觅食,然后听林载川说起法医那边带来的消息。
信宿把一颗发烫的章鱼烧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嚼了半天,含含糊糊道:“唔,故意切去了冯岩伍的一块皮肤吗。”
“有些连环杀人犯为了纪念,会从每个死者身上留下一部分‘战利品’收藏起来,那是他职业生涯的‘荣章’。”
“还有一些专业杀手也会取下目标的一部分身体组织,用来向雇主证明已经完成任务。”
“但,手臂上那一小块皮肤明显不具备任何收藏价值,也没什么特点。”
说着,信宿望向自己的手腕,他曾经在那里贴过一片蝴蝶纹身,现在已经都褪掉了。
“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他们那个犯罪团体有一个共同的标志,就好像以前那些帮派成员都把青龙白虎纹在身上是一个道理。”
“为了让冯岩伍跟组织彻底‘割席’,那个男人把他的记号用简单粗暴的办法抹掉了。”
信宿伸出那支削细修长的手腕,露出一截漂亮的腕骨,雪白皮肤带着难以言描的禁欲感,“我以前就很喜欢在身上纹漂亮的图案,不过后来知道不能通过体检,就都洗掉了。”
他的神情颇有些遗憾,似乎在惋惜曾经非主流的时光一去不复返。
林载川瞥他一眼:“不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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