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江裴遗那堪称炫技一般的单兵作战能力,章斐其实是没有多大震撼的,因为她很多年前就见过那样孤勇又强悍的人,知道能够以一敌百的人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章斐道:“听姐给你们讲个故事。”
沙平哲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点了根烟道,“05年那次行动是吧,我还有印象。”
听到这两个人说起从前的行动,有很多这两年刚入职的资历不够的刑警都竖起了耳朵。
“对,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会儿我也还是个刚转到市局的小条子,除了一身三脚猫的功夫其他什么也不会。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突然就被一个紧急通知拉出去集合了。”
“……上了车以后才知道这次的任务目标是当地特大犯罪集团沙蝎,而对方足足有二百多人。”
章斐语气抑扬顿挫道:“那时候的沙蝎可比现在嚣张多了,就像昨天那种规模的枪战,根本都不算什么。”
“当时市局确定了沙蝎老巢的位置,联合当地武警一起行动,想把这个组织一网打尽。”
“我们的进攻遭到了对方的负隅顽抗,他们留了几个弃子在地面上拖延时间,剩下的人从地下通道跑了,分成了两股,逃向了两个方向。”
“所以我们也跟着兵分两路,大部队跟着对方的大部队,我们一个十七人的小队,追着另外的那一小部分人。”
“我跟着当时的行动指挥,一路追着那一小撮人,进了一栋烂尾楼——我们都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在那里接应他们。”
“我们那一小队跟着他们进了楼栋,前脚刚进去,后脚一楼的出入口就炸了,二楼的楼层都开始往下塌,外面的人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都被关在一楼的楼道里。”
“……跟那十几个犯罪分子,还有接应他们的同伙一起。”
这情节简直跌宕起伏,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呢?”
“楼道里基本上没有掩体,我们在狭小空间里跟对方发生了激烈枪战,到最后所有警察的子弹都打空了。”
章斐说:“我以为我要肯定死在那里了,当时是真的走投无路,我都做好跟那些犯罪分子同归于尽的准备了——不只是我,我们整支小队都是弹尽粮绝的状态,站在那儿就是活靶子,连肉搏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连刀都拿出来了,最后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就在我们准备一块冲出去的时候——”
章斐在所有人目光灼灼的注视之下大喘了一口气,“然后就听到外面突然一声雷管爆炸的声音,对方身后面那堵墙就轰的一下炸开了!”
“楼体紧跟着发生二次坍塌,那些纷纷扬扬的土块、烟尘还没落下去,我就看到林队端着一把机枪从小范围爆炸的墙体外走了进来,对着那些犯罪分子哒哒哒哒——”
章斐端起手臂做了一个扫射的动作,“对方根本没反应过来,瞬间就倒了一排!”
“毫不夸张的说,我们当时都愣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就跟拉拉队一样,看着林队打空了那一整梭子子弹,然后又换上双枪,一枪一个、一枪一个。”
章斐信誓旦旦道:“以上描述绝对没有任何艺术加工的成分,你们不信可以问老沙——一点不夸张的说,我们那一整支小队的命都是林队救下来的。”
“林队从进来到结束战斗不到一分钟时间,他把我们从楼层里带出去,下一秒那烂尾楼就在我们眼前完全塌了,轰隆一声巨响。”
“后来我们才知道,市局的大部队也被缠住了,当时根本无法支援,林队是一个人折返回来救我们的。”
“这件事以后,林队直接从普通刑警破格提拔到我们刑侦队的副支队长。”
章斐道:“现在林队已经是支队长了,而我还是个普通刑警。”
沙平哲道:“我还是一个马上要退休的普通刑警。”
章斐感叹道:“你们能想象当时那个场景吗,头顶上的天花板塌了,烟尘漫天飞舞,石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跟末日灾难片一样,我们的枪里没有子弹,都做好英勇就义的准备了。”
“结果突然一个天神下凡!给我尚且幼小的心灵带来了难以想象的震撼,当时就懂了力挽狂澜这个词的意思了。”
章斐停顿片刻,神情遗憾道:“但是后来……”
后来……
没有人愿意提到五年前的那场行动。
现在站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没有参与那场行动的“幸存者”。
信宿轻轻靠在墙上,单手插兜听着她声情并茂的“忆往昔”,几乎能想象出章斐描绘的画面。
信宿亲眼见识过林载川的身手,他觉得现在的林载川已经很帅、很厉害了。
……只是的确有点遗憾。
单手端机枪的林载川一定也很酷。
可惜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
第八十三章
这起集体犯罪大案正式开始收尾工作,市局里的刑警都忙的脚不沾地,恨不能一个人掰成两半用,信宿泡在审讯室里,一上午都没有跟林载川见上一面,直到中午十二点多,他才一脸疲倦从审讯室里走出来,径直去了林载川的办公室。
信宿推开门,往里扫了一眼,发现林载川没在办公室,只有江裴遗在办公桌后面坐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听到开门的声音,江裴遗从电脑后抬起眼。
信宿稍怔了一下,问:“林队不在吗?”
江裴遗道:“他去魏局那边了。”
听到他这么说,信宿也没着急走,想了想,反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语气很客气,“江处,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跟林载川温雅随和的性格不一样,江裴遗是那种名副其实的高岭之花,脾气很不好,性格冷硬的吓人,年轻的时候是省厅里出名的“反骨仔”,脾气十年如一日的冰冷。
但这是林载川让他“多照顾”的人,所以江裴遗对信宿的态度也没有那么冷淡,微微点了一下,“嗯。”
“我听载川说,你是从前跟他在一起训练的好朋友。”信宿微微笑了一下,“可以跟我说一下载川以前的事吗?”
这句话问的就非常微妙了,再加上信宿故意把称谓模糊的暧昧至极,旁人听起来就像是在打听男朋友的过往。
信宿以前对林载川的过往是不太感兴趣的,总归是他没有参与过的曾经,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但今天上午听到章斐那一段声情并茂的讲述,他突然有一点想知道林载川的过去是怎样的了。
而找谁问这个问题,江裴遗当然是最好的人选。
听到他的话,江裴遗思索片刻,而后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夹。
他一句废话都没有,平铺直叙道:“刚进特训部队的时候,我,宋庭兰,林载川,我们三个被分在一个小组。”
“我不喜欢跟人说话,林载川也是沉默寡言的性格,我们两个交流的时间并不多,基本上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
“林载川一直是我们三个人里成绩最好的那个人,体能、战场应变能力、单兵作战能力,或者纸面上的考核成绩,他向来都是第一。”
江裴遗淡淡道:“当时我们整支特训小队的人,基本都听说过林载川这个名字,他很有作战方面的天赋。”
听到这里,信宿稍微有些诧异。
他只知道林载川出身不凡、实力远超常人,但不知道他在那些各路精英里竟然也是佼佼者。
……但有一点说不通。
江裴遗明显是不会夸大任何事实的人,可是为什么宋庭兰跟江裴遗后来都去大型犯罪组织当卧底了,成绩最好、最有潜力的林载川反而被放到了“地面上”、回到浮岫市公安局当了一个年轻教官?
信宿觉得奇怪,就直接问了:“载川当时没有卧底任务吗?”
“没有,因为当时确定人选的时候,林载川的心理测验总是不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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