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最前面的年轻女孩,是傅采刚有一点名气的时候的“老粉”,每次傅采有公开行程的活动,她都会来接机,一次不落。
“阿采怎么瘦了。”她对傅采道,“要好好照顾自己呀。”
她对傅采挥了挥彩虹形状的应援棒,比了一个心,“永远支持你哦!”
其他粉丝也跟着挥了挥灯牌,“爱你!”
傅采怔怔望着她们,睫毛颤动一下,两颗眼泪莫名落了下来,无声从脸庞落下。
他对面的粉丝也愣了,只是看着他,全都静悄悄的。
傅采察觉到自己的失控,快步走向一旁的通道,找到洗手间,关上门。
“怎么了?”工作人员担心道。
“没什么。”傅采很快用手擦掉眼泪,低声道。
助理咬咬唇,担心道:“阿采,你最近看起来都不太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傅采摇摇头,许久才说:“我只是,让自己多想一些美好的事。”
傅采其实是一个天性乐观的人,对人始终抱有善意,擅长跟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不幸和解,否则也不可能在遭受过那样的事后,还能够继续在娱乐圈里生活下去。
……那是他的承诺,他不想毁约。
傅采乐观又悲观地想。
或许总有一天潘元德会愿意放过自己的。
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潘元德说的没有错,如果他选择揭露潘元德的罪行,会伤害到很多人。
傅采不想那样做。
很多人的难过和一个人的痛苦,他选择后者。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傅采变得害怕面对镜头,当有摄像机正面拍他的时候,他就会想起潘元德逼迫他在做的那些事,内心会产生下意识的恐惧和抗拒,甚至严重到了影响拍摄进程。
钟婧跟他谈过话,看着傅采明显消瘦下去的脸颊,语气难掩关心,“如果实在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先拍其他部分,你请假休息一段时间,等好一点再回来,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傅采轻声道:“没关系的。”
他是一个演员,表演,这是他最擅长的东西。
他可以演出并不害怕的样子。
傅采刻意躲避着潘元德,从来不去有他出席的活动,但有时候总会跟他见面,除非他完全退出娱乐圈,彻底消失——
但傅采不敢这样做、他不知道潘元德会做出什么事。
他的母亲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温养,不能受到任何刺激,而潘元德很早就威胁过他——
“说不定你离开的时候,我还会亲自上门拜访。”
傅采一次又一次跟现状和解,他努力只让自己想起那些美好的存在,他的粉丝、他的家人,还有很多人给他的爱。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整整一年。
那一年时间里,潘元德让傅采拍了很多部“作品”,直到某一天,他反复观看着最近的录像,突然觉得傅采身上缺了一点什么,于是感到一丝不满。
即便是跟他有过那么多次关系,傅采看起来仍然是很干净的。
像一汪流动的清泉,就算有脏污的东西停留在表面,也很快被冲刷而下。
仿佛再浓重乌黑的恶意,也只能从那条澄澈的溪流经过,没有办法变得让它浑浊。
……美好无暇的令人嫉妒。
已经一年过去了,傅采对他竟然没有多少恨意,每次面对他的时候,只是一种听天由命的平静,好像不在意他。
潘元德有些看腻了他这样的反应,他很想要看到清澈的清泉被染浑的样子,跟他一身乌墨才相配。
于是潘元德有了“同谋”。
傅采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
身体异常沉重,麻木般无法动弹,一股力量重重压在他的身上,身体传来难以言喻的痛,让人难以呼吸,但傅采没有太过慌张惊讶,他已经习惯在这样的时候醒过来。
潘元德总是会这样对他。
然而,当傅采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潘元德站在摄像机面前,在他的对面。
傅采骤然浑身一僵,忍耐着不可思议的疼痛,难以置信回过头——
“嘿宝贝,你终于醒了。”
这部电影投资人之一杨建章对他吹了个悠长的口哨,“我说过,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傅采一时没有任何反应,有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是完全空白的,像最后一丝希望也断裂、像柔软的铁丝被硬生生掰成两截、像敲碎了汪洋上最后一块漂浮的冰层、让他彻底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海里。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潘元德,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嗓子里发出将近破碎的声音,“……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看到傅采望过来的眼神,潘元德忽然意识到,直到今天,傅采对他竟然还是抱有期待的——
期待着有一天他能“迷途知返”,放他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两个人从此再无瓜葛。
甚至说不定只要他跟傅采道歉,以傅采宽厚到几乎神圣的性格,还会愿意既往不咎地原谅他。
而他亲手掐断了那一丝“可能”。
——
第一百三十章
“最开始是潘元德,后来杨建章、戴海昌、韩旭姚……”
提起这几个人,邵慈的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憎恨,他低声道:“……那么多年,或许还有其他人,但是傅采没有告诉我,我知道的,只有他们四个。”
所以报复的对象也只是他们四个人。
根据刑昭等人的证词,戴海昌和韩旭姚已经确定跟半年前的那起强迫卖淫案有关,而且戴海昌还涉嫌洗钱等其他罪名,杨建章死于车祸,潘元德被警方暂时拘留,等待下一步的处置。
邵慈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如果不是市局调查到了他极力掩藏的真相——那他几乎完美的瞒天过海,完全隐去了傅采的存在。
还有很多事,傅采都没有告诉邵慈,他知道只不过是最表面的东西,但那显露出来的冰山一角已经足够惊心动魄,林载川听完他的话,沉默良久,又问:“你跟傅采是什么关系?”
这两个人非亲非故,没有明面上的任何关系,邵慈为什么会傅采做到这种地步。
邵慈像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安静片刻,轻声道:“在不明真相的时候,我曾经追求过他。”
他神情伤感又苍凉,“但是经历过那些事,他对同性的示好,可能只有恐惧吧。”
跟傅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邵慈的性格其实有些锋利、冷漠,远不似现在的温润。
邵慈那时还没大学毕业,没有踏入娱乐圈,他家的经济条件不是那么好,普通家庭,起码维持他上一个全国第一的戏剧学院有些困难。
邵慈平时会自己打工赚钱,晚上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吧兼职,打架子鼓,他从小就玩的乐器。
酒吧做的都是夜晚生意,舞台上的男男女女晃动身体,音响几乎震耳欲聋,错乱迷离的灯光落在高低不平的架子鼓面上,邵慈坐在角落,穿着一件无袖黑色背心,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两只手握着鼓棒,迅疾有力地敲击着鼓面。
一首歌结束,邵慈将右手鼓棒向上轻轻一抛,鼓棒升起又落下,在他的指间灵巧地转了几圈,动作利落漂亮。
有客人在下面对他吹口哨。
邵慈知道这个地方鱼龙混杂,什么话都能从那些人的嘴里说出来,有些话当然不会很好听,不过他从来不在意那些。
他只是来赚钱的,打完了就走,并不理会台下乱糟糟的起哄。
汗水从发丝划下,沿着线条清晰的下颌滴落下来,邵慈收起两只鼓棒,起身淡淡鞠躬离场,没有注意到二楼包厢,居高临下几道目光的打量。
男人单手搭在护栏上,颇有兴致道:“老潘,看到下面那个打架子鼓的了没,上次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了,怎么样,还不错吧?”
潘元德漫不经心地往下看去。
男人道:“这里老板是我朋友,你要是有兴趣,我请他上来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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