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白深渊6:孤山(64)
“别担心,一位慈善的先生听说今晚有这样一场精彩好戏,特地赠送了一份礼物给我。”
麦克问:“这位慈善先生是我想到的那个吗?”
“难道你还认识很多慈善先生?”
“我只是没想到庞德·卜伦诺真的会和我们站在一边。”
“沃特肯定也想不到,事情没完之前最好什么都别告诉他,到了他这个年纪,脾气中没有一点顽固就太不合常理了。”
艾伦说:“所以现在的局面是警察、黑帮老大和职业杀手通力合作,联手对付普利兹·琼斯这个毒枭加佣兵头子?”
“没错。”
“你怎么可以把浑水搅得这么壮观?”
“谢谢,这算是句好话,我就欣然接受了。”露比说,“保持通讯正常,计划随时都可能有变化。”
“等一等。”
“什么事?”
“我想知道除了我和麦克,你还有没有别的职业杀手?”
“没有。”
“真的?”艾伦怀疑地追问。
“你有看到我夜不归宿吗?查到我的钱用在不明不白的地方?还是身上有别人的香水味和口红印?为什么你问得像个怀疑丈夫出轨的女人?”
“大概是你最近的行为太鬼祟了,总让我疑心你还有别的人手。”
“如果我有别的人手,早就和你拆伙了。不要用通讯器聊天,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露比说完就终止了通话。
艾伦问:“你相信他说的吗?”
“什么?其他杀手?”
“那位慈善先生庞德·卜伦诺赠送的礼物。这件事一开始,他和普利兹就是我们要对付的头号敌人,可忽然之间摇身一变成了坚定大方的友军。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我听到了他和露比的全部谈话。”麦克想了想说,“就那些谈话内容来看,可以说他对于和露比合作这件事诚意十足。这个年轻的黑道家族继承人可能是我们遇见的最聪明的对手,他非常清楚要让露比这样的人留下好印象,只有诚实最管用。诚实,再加上彼此的心领神会,一拍即合。”
“露比好像也很欣赏他,真可怕。”
“但以我们眼下的状况来说,这算是件好事不是吗?”
“希望如此。听说他们还谈到了洁西卡。”
“是的。”麦克的话语中带着一些忧虑。
“发生了什么事?”艾伦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对于这个至今下落不明的女孩,他们的心中早就有了不祥的预感,而在那个名叫莉莎的冒充者身上也同样笼罩着扑朔迷离的迷雾。
麦克把庞德说的那些话告诉艾伦。
“我想真正的洁西卡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也这么想。”艾伦说。自从发现他们救出的那个女孩不是洁西卡,而沃特又隐瞒了这件他不可能搞错的事情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一个活着的人不可能这样被隐藏起来,连自己的父亲也要试图伪装她的存在。
他们都觉得这是个悲伤的故事,是个关于疼痛、忍耐又一言难尽的故事。这个故事中那些不为人知的细节,比悲伤、痛苦以及许许多多深邃强烈的感情交织在一起更复杂。
失去重要的人就像失去自己的一部分,那是不会轻易被遗忘的疼痛。它像一截折断的树枝,即使重新长出枝叶也无法磨灭巨大的伤口。伤口永远存在。
朱蒂听着自己的心脏在寂静黑夜里跳动。
几秒种后,捂住她嘴巴的手松开了。
一个黑影从她身边经过,拿走她手中的枪,打开门,往楼下走去。
朱蒂听到他问:“你介意我打坏一点家具和柜台吗?”
“当然介意。”
“好吧,我尽力。”
黑影向她挥了挥手中的枪,低声说:“你最好提醒一下那个用拳头的家伙。”
狡狐伍德洛转过头来朝她微笑。
“他可能会比我打坏更多东西。”
第67章 深夜劫匪
这场战斗没发生多久就结束了。
闯进枪店的只有五个人。
根据情报判断,他们要对付的是一个黑大个,一个女人,一个有点傻乎乎的店员,一只狗和一个小婴儿。他们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大,伪装成抢劫枪店的悍匪是个很好的主意。
几乎没有什么详细计划,杀手们就开始了行动。枪店听起来不像便利店那么安全,但店里的枪都是空膛,闯进去杀人不会因为到处是枪而比便利店更困难。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杀光店里所有人,也许狗也算在内。
一个人对准玻璃窗里的婴儿床开了一枪。如此残忍的行为,他却没有半点犹豫,看到血从婴儿床里飞溅出来,只匆匆一瞥就跨过破碎的窗户翻身进了房间。他的同伙正通过枪店的大门,四个人分散开,到处搜寻目标。
太简单,太容易,让他们全都放松了警惕。
深夜的枪店阒无人声,即使附近街区的人听到枪响报警,等警察赶到,一切也早已结束了。
从窗户进来的人对着露比的会客室草草扫视了一遍,房间里一片漆黑,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四个人一只狗,他已经杀了一个,如果还想再杀一个就得去卧室找找。
当他走到门边抓住门把转动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动静。一只钢铁似的手掌抓住他的头颅,对着门框猛撞上去。惊天动地的巨响,声音像是从他大脑内部发出的,经过无数个神经元传播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他甚至觉得连自己的手指都听到了这一声撞击。剧痛犹如末日崩塌一样倾倒而来,淹没他的意识,夺走他的力量。
兀鹫派恩松开手,这个不速之客的身体立刻像纸片一样飘落在地板上。他看了看门框上留下的一片血迹,形状如同一朵盛开的红花,新鲜血液顺着边缘往下流淌。
派恩走回床边,往小摇床里看了看。一只破碎的血袋,一个穿着连体衣的柔软硅胶玩偶。
他抓住娃娃的小脑袋把它捡起来,想不到玩具竟然可以做得这么逼真。
走廊那一头响起枪声。
派恩放下玩偶,又看了一眼那个被他撞碎脑壳的家伙。他可能要死了。派恩冷酷地想,一个可以对毫无反抗之力的婴儿开枪的人,不知道对自己的生死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他跨过奄奄一息的男人走出去。
走廊尽头,一个眼睛里冒血的人拿着枪胡乱扫射,脚步踉跄,不断后退,突然仰面摔倒,惊恐地大叫。
“他还没有死。”派恩说,“你为什么不能做事干净点?”
“你知道为什么吗?”韦德从楼梯下来,看着他说,“因为等一下警察会来,得让现场看起来没那么专业,虽然这里确实是职业杀手的地盘,可警察没必要知道对吧?”
“你管这叫专业?”派恩踢了一脚那个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的人,这家伙的身旁还倒卧着他满身是血的同伙。
“总比你对着门框的那一下强。”
派恩板着一张严肃的脸,看到黑暗中躲着个对他举枪的人。韦德掉转枪口一通扫射,子弹全都打进那家伙的身体,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手中的枪远远地甩出去,落在墙角。
到处是血,整个枪店简直成了一个血池地狱,柜台上、地板上、货架上。韦德射出的子弹像经过轨道演算似的精准,每一枪都在他想击中的位置。他不但是个神枪手,而且是个极其出色的心理学家和运动专家,以丰富的经验判断出对方下一步的行动。派恩则是个古板的实战大师,拳头和身体像钢铁一样坚硬,每一下都可以听到对方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们彼此并不合作,好像有深仇大恨,却以最快的速度干掉了所有不请自来的访客。
朱蒂下楼时已经听到远处的警笛声,一定是有人报了警。
看着店里一片狼藉,到处是弹孔和血迹,她却没有露出多少介意的表情。
昆廷抱着被吵醒的小兰德,一只手把柜台后面倒下的椅子扶起来放好,斯比尔特正对着地板上一片还没开始凝固的血迹不停闻来闻去。昆廷摆正椅子后就把小狗抱到柜台上,让它站在干净的地方。
“几个人?”朱蒂问。
“五个,都在这里。”韦德把枪交还给她,“接下去就得你自己解决了。”
朱蒂接过那支还剩不少子弹的M10冲锋枪,她穿着件鸽灰色睡裙,光着脚踩在到处是血的地板上。没一会儿,整个枪店都布满了她的脚印。
“没记错的话,露比的会客室里还有一个。”韦德提醒她,并对站在一旁的派恩说,“你应该等他出来再动手,事情就简单多了。”
昆廷穿过走廊去看了看,抓起那个倒在门边的人的脑袋,发现他已经断气了。
警察到来之前,派恩和韦德早已离开。
朱蒂站在店门口,抱着冲锋枪,脚上都是血,对警车上下来的两个警官讲述了刚才发生的可怕事。一伙穷凶极恶的匪徒闯进枪店,惊慌失措之下,她只好拿起冲锋枪和他们枪战。
两个警察望着惨不忍睹的现场,用怀疑的眼光望着她:“你是说,你一个人干掉了……五个持枪的匪徒?”
“我记不太清到底是几个?有五个吗?”
“是五个,有一个在走廊那头的房间里,大概是从窗户进来的。”
“哦,那个可能是我的保镖干的。”朱蒂自信地说。
“你还有个保镖?”一个警察对着站在她身后的昆廷看了一眼,这一次他没有半分怀疑就相信了。昆廷看起来就是那种可以用一只手把别人的脑袋撞烂在墙上的保镖打手。
“你认识他们吗?”另一个警察问。
“不认识。”
“有没有财产上的损失?”
朱蒂回头看了看:“玻璃和墙算吗?”
“如果这些人和你们没什么私人恩怨,他们的目标应该是钱或者别的什么。”
“收银机里的钱没有少。”
“不是抢劫,那只有仇杀了。”
“警官先生,我们害怕极了。”朱蒂说,她只穿着睡裙,冻得嘴唇苍白,怀中还抱着个哭闹不休的孩子,这副令人深感同情的模样和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产生了强烈对比,“真是个可怕的夜晚,这些家伙突然闯进来,我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他们可能想要枪。”警察对他的搭档说,“我们得查查这些家伙的身份,没准他们接下去有个大计划,需要用到很多枪。”
去查吧。
朱蒂心想,只会查出这些人是案底累累的亡命之徒,干出这样可怕的事合情合理。内丽枪店正当经营,按时纳税,匪徒闯进来时,店里还有个没断奶的小婴儿。他们完全是无辜的受害者,警方的调查只会进入一条没有出口的死路。
随后赶到的救护人员给朱蒂和她的孩子送了一条毯子,并不断安慰她。
朱蒂的内心平静又镇定,这不是她经历过的最危险的夜晚。
在另一个地方,另一些人正在面对更大的危险。
露比已经看到远处夜色中的黑影。
这个远离城市荒废无人的旧仓库既适合埋藏不为人知的秘密,也适合展开你死我活的较量。
里昂开着车,从后视镜中还能看到远远跟在身后的那辆黑色豪华轿车。
普利兹·琼斯是否在车上没法确定,但露比说即使他不在车上也一定会在附近。
老卜伦诺的账本和巨额钱财是个极其诱人的鱼饵,普利兹也无法抵挡诱惑。他已不是身手矫健反应灵敏的年轻人,但对暴力从不畏惧,对杀戮一生奉行。几十年前他也曾在街头打架斗殴,被对手打伤差点丢掉性命,或是追杀某个人直到对方倒在小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