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穷(114)
他还没有把这个任务交给霍誉非。
因为这是一个考验。
通过这个考验的继承人,将从明年开始,代替他成为基金董事会主席。霍璋祚的这一次连锁狙击行动,真正的目的,是在给他选定的下一任继承者铺路。一旦狙击成功,所注入的大量利润将自动稀释股份,他作为有限购股人早就已经安排好了收购。
这两年开始,霍璋祚意识到时机已经恰当,人的寿命是有限的,他的精力、体力、以及创造力,渐渐开始无法和顶峰时期相比。唯一能够仰仗的,只有过往几十年经验所带来的独到眼光和精准判断。
而这些东西,正是充满精力和创造力的青年人所欠缺的。
比如霍誉守、比如霍誉非。
但是经验可以积累、眼光可以磨砺,精力和创造力却随着年龄的流逝一去不复返。
霍璋祚开始为家族的传承物色继任者。
霍启东的能力只适合守成,而在形势越发险峻莫测的今天,守成就意味着衰落。
霍璋祚知道霍誉守能够完成这些,但可能不会像霍誉非那么轻松,因为他现在所承担的东西已经太多了。但是如果霍誉守没有出意外,霍璋祚不会因为这个理由就改变继承人的人选。
大丈夫立于世,艰难困苦磨难本就应该承担。
霍璋祚自己当年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但现在,霍誉守出事了。霍璋祚不得不考虑另外一个方案。
霍璋祚已经考虑了许多年,霍誉非的成绩单让他认可了对方的实力。
却因为突如其来的一个性向问题让霍璋祚如鲠在喉。
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同性恋这个身份都使得霍誉非不可能成为霍氏家族的掌权者。
所有人都觉得霍璋祚思想顽固古板,无法接受。
实际上呢,无法认可这一点的是身为霍氏掌权人的霍璋祚,而非紧追时尚,热爱艺术,喜欢改造房子的霍老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霍启东和霍誉非骨子里反叛的性格一直都扎根在他的骨血里。
霍璋祚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吗?当然不是了。
当年读书时,他可以前一天飞到巴黎参加裸体马拉松示威游行,第二天就回美国参加经济学人高峰会谈。他一边顽固坚守许多人看来已经过时的家国观念,心甘情愿把生命和才华奉献给家族传承,另一边却痴迷现代艺术,对粗野主义、后现代主义、波普和高技派如数家珍,同时狂热崇拜高迪美学。
他脑子里两个小人相互搏击,最终掌权的小人被打死了。
霍璋祚突然有了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
为什么不能将虫洞基金借此机会独立于家族之外呢?
一方面,让虫洞独立运作,另一方面,让霍氏成为虫洞最大的合作者和客户。
鸡蛋不能够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对冲风险,同时也不放过收益。
霍璋祚一下子思维发散的有点远,在霍誉非找上门的时候,他还在考虑着手里另外几个风险比较低的基金要如何并组操作。
一抬头就看到霍誉非,霍璋祚乐呵呵的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让他坐下。
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配合他在这次美元狙击中精心设计陷阱,将那股正在成长成威胁的潜在力量扼杀在摇篮。之后继任虫洞基金董事会主席。
霍誉非表情微妙的变了。
他想霍璋祚确认,他所说的“可能成长为威胁”的潜在力量究竟是什么。
在得到准确答案之后——
霍誉非尴尬的摸摸鼻子,然后又挠了挠脸,非常遗憾的摇摇头:“爷爷,这个我不能够答应。”
霍璋祚苍老却仍旧锐利的视线紧紧盯着他。
等待霍誉非的理由。
霍誉非也必须给一个理由。
因为这是他的责任。
霍誉非轻轻咳了一下,问了霍璋祚一个问题:“爷爷,你知道我男朋友顾骋吧?”
霍璋祚顿了顿,不禁生出点荒诞的感觉:“难道……?”
霍誉非点点头,正经道:“不错,是自己人啦。”
霍誉非也是和顾骋商议计划的时候才知道,就在这一次炒卖港元的行动中,顾骋的团队准确的抓住机会,在息率大幅调高之前,利用极短的时间差得手三十八亿港元。就在这之后第二天,港政府介入,动用外汇储备购入港股,迫使大量跟风炒家损失惨重,以高价平仓退场。
只有顾骋,非常准确的卡住最后一线关键时间,收货大笔筹码,功成身退。
这是这场战役中,除掉虫洞基金外最大赢家。
也是霍璋祚念念不忘的假想敌。
霍璋祚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他没想到那个深藏不漏的操盘手竟然他娘的是“自己人”。
霍璋祚冷静了几秒,收回了在心里忍不住爆出的脏话。
那么现在就好玩了。
霍誉非已经得知了他的计划,设陷伏击就没有了意义。
那么接任虫洞?
霍璋祚非常头疼。
幸好在这个时候,霍誉守醒过来了。
并且非常幸运的没有任何后遗症。
霍誉非得知消息第一时间就赶往了医院。
看到坐在病床上照着太阳挺精神的霍誉守,觉得很感动也很庆幸。
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死别,霍誉非从不畏惧任何生离——那不过是你没有积蓄足够的力量而已。
而死别,就在没有斡旋的余地。
霍向日葵在这一瞬间想到了自己心爱的小兔子,想到了他们相识相知的这些年,想到了随着对方的成长,自己也不断重新认识对方。
想到了他越来越确信的事——
我爱他,胜过爱自己。
于是刚刚醒来没多久的霍誉守非但莫名其妙收到了一个来自弟弟的大力拥抱,眼睛亮闪闪嘘寒问暖,以及从来没享受过的热情。
还被特别郑重的介绍了“弟媳”。
霍誉守心情有点复杂。
但是霍誉非郑重的态度,让霍誉守不能不郑重的对待。
并且还坐在病床上和对方握了手。
看到霍誉守精神还不错,霍誉非就拉着顾骋坐在床边陪他说话,告诉他昏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然后隐晦的概括了一下目前他们正在推进的狙击计划。
霍誉守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睛很亮,表情也非常认真。
霍誉非讲完之后,他点点头,看了霍誉非几秒,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誉非,你辛苦了。”
霍誉非一怔,然后摇了摇头:“哥,你比较辛苦。”
他低了低头,有点惭愧:“是我以前太不懂事,很多事都压在你身上,以后不会了。”
霍誉守有点惊讶,看了看低着头的霍誉非,又看了看坐在一边的顾骋,声音仍旧有些虚弱的开了个玩笑:“这是成家知道立业了?”
霍誉非嘴角弯起来,卖可怜:“哪里啊,还不是这段时间被爷爷和爸爸压榨的太辛苦,才知道以前过的那么轻松是有大哥你在上面顶着。”
“所以说啊,”霍誉非笑眯眯从床头的花瓶里抽出一支小向日葵放进霍誉守手里,“大哥你要快点好起来。”
霍誉守表情淡淡的,却在他额头上重重弹了一下:“长不大!”
霍誉非嘿嘿笑了。
但他表情也认真起来:“以后我会帮你。”
下一秒又破功了,小向日葵可怜兮兮的:“不过爷爷那里帮我挡一下啊。”
霍誉守问:“怎么回事?”
霍誉非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下,在他说到霍璋祚“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时候,霍誉守不禁扭头去看坐在一边的那个有些锋锐的青年。
心中微微一叹,算是确认下来誉非是被吃的死死了。
难得笑了笑:“誉非,看来你眼光不错。”
霍誉非得意的笑了。
然后就听见霍誉守轻轻咳了两声,对顾骋说:“幸会,期待以后和你的较量。”
因为大病初愈,他脸颊销售,嘴唇毫无血色,整个人却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一往无前的魄力,令人不敢轻视。
霍誉非不禁道:“大哥?”
然后补充道:“以后我会帮你的。”
霍誉守问:“不帮顾骋?”
霍誉非看了看他的小兔子,笑道:“这本来就是我家的。”
霍誉守摇摇头:“你家的很厉害,但是盘面已经被我们瓜分的差不多,不吞掉老牌势力哪里有崛起的余地呢?”
他看了看霍誉非,破天荒挺温和的笑了笑,伸手搂住霍誉非的肩膀,往怀里带了带:“你和誉莱都有自己想做的事,很好。爸爸妈妈两边需要有人继承,毋庸置疑,我最合适。和顾骋去开创你们自己的天地吧,旧的事物总要被新的事物所取代,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你的任务是去开创造的事物,而我也必须让旧的事物存在的更久一点。”
霍誉非没有说话。
霍誉守面不改色偷偷摸了摸他的脑袋,结果被顾骋多看了一眼,他无声的“哼”了一声,又用力揉了揉。
霍誉非却没什么反对不满,他在想事情,霍誉守说的话。
就在这时,病房门忽然被敲了两下,然后推开了。
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对方视线在霍誉非身上停留了一会,对霍誉守说有点事情和他说。
霍誉非这才来得及把脑袋拯救出来,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对霍誉守说:“无论如何我支持你。”
霍誉守没有修养太久,身体稍稍恢复,就投入了这一场史无前例的货币狙击。
这是霍誉守和霍誉非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合作。
零七年的最后几个月,这个世界因此发生了太多翻天覆地的改变。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马上就是农历新年。
心情焦虑的小兔子正在G市机场,迫切的想要赶到他心爱的小向日葵身边。
他们约定好今天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第102章 新户口本
而另外一边的B市,正在和朋友在长城脚下的一家野奢酒店聚会。
因为土地管控制度越来越严,从今年开始,B市的地价开始出现恐怖攀升势头,霍誉非和李泽的一些朋友,消息比较灵通的,都已经开始各种“圈地”。
这家野奢酒店就是成果之一,那位朋友疏通了政府关系,请了几位日本著名建筑师,以实验建筑的名义,在长城脚下的山岭之间,以私人博物馆、会所的名义,盖了许多房子,最后拿其中的一套改版成了酒店,但也只对比较熟悉的朋友营业。
这时候的B市,已经被漫天大雪所覆盖,霍誉非坐在敞开悬挑的大阳台上,膝盖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手指头关节更是显出一抹淡淡红色。
里面人还挺多,也挺热闹,大家都在热情洋溢的交换彼此信息,不过没有人会不识相的来打搅他。
毕竟霍誉非这三个字,已经和几年前不一样了。
不久之前世界金融圈所发生的巨大震荡,美元被强势做空,短时间内产生了波及全球的连锁反应,接二连三,与美元进行汇率挂钩的货币受到影响,不得不强制平稳汇率,一连串的出口贸易受到波及,美国许多公司甚至因为这短短的几个小时而不得不破产清算。
这是一场腥风血雨,资本的较量从来都是冷酷无情,一切都是为了从中获取最大利益。
霍氏家族和他的合作者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从这场战役开始,霍誉非的名字,才作为这场惊天变局的策划者,为人所知。所有不了解他这三年经历的人,都会感叹霍氏家族基因力量的强大,而了解他这几年经历的人,比如李泽,比如周简达,也只有感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