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穷(82)
关磊有一点心动。
霍誉非挂掉电话,跑去打球那边问顾骋到哪里去了?
打球那一堆人看见他都挺热情的,挥挥手臂打了个招呼,有人还开玩笑说他怎么看顾骋比看老婆还严实?
还是张诚比较靠谱,他在篮球架下面喝了两口水,一边撩起衣服擦脑袋一边给霍誉非解释:“顾骋说他要休息一下,估计一会就回来了。”
又挺热情的邀请:“你要不要来一场?”
霍誉非在一片起哄的声音里摆了摆手,嘴角天然带笑,说得特别真诚:“我不会。”
他知道顾骋没有带手机,就打算在场边等一等。
听到有人对他说:“嗨,你好。”
霍誉非看了眼,发现自己并不认识,客气的笑了一下:“你好。”
跟他搭话的女生好像是啦啦队成员,在这个天气穿着白色短袖和红色短裙,还气喘吁吁脸上热得发红。霍誉非经常看到啦啦队在旁边的网球场训练,看她一时半会说不顺话,就很绅士的等了等。
“我叫辛萌。”那个女孩子扶着膝盖深深呼吸了两下,站直了,“打扰你一下,请问你常常在这边打球吗?我好像经常能够看到你。”
“没有,”霍誉非说,“我是陪朋友过来的。”
球场里忽然传来一阵起哄的口哨声。
霍誉非表情一点都没变,五官深邃,依旧是那种很认真的表情:“你找我有事呀?”
辛萌连连点头:“我们啦啦队想跟你们球队联谊,队长派我过来问问你们有没有兴趣。”
霍誉非就叫了一声:“张诚。”
然后他对辛萌说:“这个是球队队长,你可以和他聊一下。”
辛萌就“哦”了声,看了看张诚,又转过头跟他确认:“你和你朋友也会来的吧?”
霍誉非还没有回答,脸上就被冰了一下,他躲躲脑袋,把那罐饮料接到手里,嘴角一弯:“你跑哪里去了?”
“去买点水。你热不热?”顾骋说着用自己冰凉冰凉的手摸了摸他额头,然后又摸了摸脸。
今天虽然天气暖和,但是绝对没有到热的地步,尤其他只是一直坐在场边,动都没有动。
霍誉非被顾骋的湿手摸得整张脸都是水,忍不住躲了躲,把对方的爪子抓下来。
看到那个女生还在等自己回答,笑笑道:“我们不一定去。”
辛萌有点失望,并没有完全死心,追问道:“为什么?”
霍誉非还没有说话,就听到顾骋冷冰冰的说:“因为我不让。”
辛萌一下子接不上话了。
霍誉非噗嗤一声乐了,拉开可乐喝了一口,看见人家小女生特别尴尬的样子,笑了笑:“不是我不想去啦,是他不让我去的。不过我也不让他去,所以扯平了。就不用算我俩了。”最后一句是转头对张诚说的。
张诚对这两个人形影不离已经见怪不怪了。
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把辛萌带到阴凉的地方继续商量细节。
霍誉非对这些碳酸饮料没有什么兴趣,但是顾骋比较爱喝,他就也会喝一点。
这时候就端着可乐靠在安全网上,看顾骋收拾东西:“你不打了?”
顾骋突然动作一停,抬头看他:“你不是只让我打一个小时吗?”
霍誉非笑道:“这么听话?”
顾骋没说话,低头继续收拾东西,两三下背在肩膀上,忽然拉了他一把就往外走。
霍誉非笑眯眯追上去,扭头看看顾骋:“怎么没给自己买饮料?”
顾骋闷闷不乐:“你不是不让我喝可乐吗?”
霍誉非都觉得是自己欺负人了。
“那今天可以喝一点。”霍誉非说着把自己喝了两口的可乐放进他手里,又把他肩膀上的包接过来,“不过其他时候不许偷偷喝。”
伸手摸摸他耳朵:“宝贝要乖乖听话。”
顾骋忽然转头看了他一眼:“那你也要听我的话……你不会去吧?”
“去什么?”霍誉非莫名其妙。
然后他们对视了一会,他反应过来:“哦,你说辛萌……”
顾骋皱眉,名字都记下了?
“我去那干嘛?”霍誉非好笑,又想去摸摸兔子耳朵了,不过这一次被躲开了。
而且还被教训了:“好好说话。”
“是啦,”霍誉非嘴角一弯,“你不是不让我去吗?我很乖的。”
顾骋看了他几秒,忽然猝不及防摸了摸他的脑袋:“乖。”
之前S型流感封校已经让课程进度被推后了许多,前两天顾骋发烧住院,又耽误了好几天上课,他最近都比较沉迷学习。打球之后回寝室冲过澡,顾骋还要去图书馆给自己补补课。
顾骋学的东西专业性有点太强,霍誉非是真不怎么懂,但一般都会陪顾骋泡图书馆什么的。
但是今天晚上他有事。
吃饭的时候他和顾骋说自己晚上就不去了。
他也有解释原因:“晚上我要请李泽吃饭。”
顾骋抬头:“李泽?”
“就是李禹止,在雪梨那边,有一堆黑人朋友和白人朋友的那个。”霍誉非帮他回忆了一下。
顾骋马上就反应过来:“他帮忙你了?”
“对,他帮我查到了指使刘章书人的背景。”霍誉非习惯性的把顾骋爱吃的菜夹进对方餐盘里,偶尔也会故意夹一两个对方特别不爱吃的,比如青椒之类,然后看着他露出点嫌弃,不情不愿的放进嘴里。
霍誉非说:“我欠他一个人情,这个以后再说。我们俩不是在非洲那边挖矿么?今天得请他吃饭,一个是要表达一下感谢,另一个是因为我们的一个合作人出了状况。”
霍誉非最近开始会主动和顾骋分析,自己在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这么做。
虽然因为信息背景差距太大,顾骋未必能完全听明白,但是他都会认真记下来。
不懂的地方也会问。
“出了什么状况?”
霍誉非又偷偷给他夹不爱吃的菜了,顾骋不爱吃的也是他不爱吃的,霍誉非会时不时给他餐盘里偷渡一点。
“我们合作的那个当地的华裔,叫林玺,是林千悦的儿子,林千悦是上个世纪的纺织大王,在非洲那边被叫做非洲王,我们这次雇佣的工人,大部分是通过林玺介绍的。现在那些人向政府提交了抗议书,还拍摄了视频,要起诉我们。”
“抗议书?视频?”顾骋马上意识到,“是因为薪水太低?”
“基本工资加工时奖励,不算低。”霍誉非说,同时想到了什么,“但是工资也是从林玺那里拨下去的……你提醒我了,宝贝,你真厉害。”
顾骋没怎么懂,莫名其妙就被表扬了。
但是他还是挺高兴的。
然后霍誉非又跟他讲了刘章书和应梅东都是受人指使的事。
还提到:“如果不是应梅东贪生怕死,恐怕还不会这么快就抓到孙虎的尾巴。”
“你知道吗?”霍誉非说:“按照他们夫妻两人的计划,应梅东是真的要从楼上跳下去的。应梅东一死,刘章书则一句话都不会多说,然后就有人安排应小芳去国外。她觉得自己握着孙虎的把柄,即使在监狱里孙虎也不敢违反约定。但是应梅东自己怕死,事儿就没闹大,本来想弄的炸弹因为他胆子小,也不敢真的弄进来。刘章书什么都做了,才知道应梅东偷偷买了车票想跑,一下子非常绝望。”
顾骋听完沉默了好半天。
霍誉非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两句话,”顾骋拨拉了一下盘子里的米饭,慢慢道,“一句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另一句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霍誉非心里微微一动。
好久之后,他抬起顾骋下巴,看着对方的眼睛:“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第74章 我们的
那一天受伤的人里,除了伤势最为严重的护士,另外的人都逐步恢复、没有大碍。
而那位护士也得到了比较周到的治疗。当时被保护病人家属非常感谢她,一直积极的联络专家,设立医疗账户,使得她的情况渐渐稳定下来。
尹哲算是受伤很重的了,后背、又上臂、脖颈,都被波及,这种伤势看起来就非常恐怖,他后来又因为体质原因反复发烧,情况一度比较危急,幸好后来也都转危为安。只是身上恐怕会留下一些难以消除的疤痕。
这种事不可能不通知他的家人,但尹哲清醒的时候一再强调这件事不能让他妈知道,最后医院方面还是尊重了他的意见。但因为需要连续住院,也照样得告知一下他家里。宋誉莱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尹哲是单亲家庭。他们同学三年,男女朋友一年,尹哲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自己的家庭。偶尔说到两句,也都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琐事,不过这种琐事,在宋誉莱带尹哲回家过一次之后,也再都没有出现了。他们是同班同学,却一直关系不近,设计专业的学生好像比其他专业要思想开放一点,但宋誉莱却一直没有交男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宋女士的行为处事影响了她,让她觉得没意思也没必要。
但是后来应小芳的事对她打击有点大,之前一起关系很好的几个女生因为这件事几乎再也没有说过话,宋誉莱就觉得很孤独,尹哲在这个时候开始主动照顾她,两个人渐渐有了好感,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尹哲在班里成绩不错,而他的长相又非常出众,大家就开玩笑说是班草。宋誉莱大一刚刚入学的时候就对尹哲很有好感,但这种好感在对方平淡的态度里面迅速的消散了,直到两年后,他们两个兜兜转转走到一起。
尹哲对宋誉莱很包容也很照顾,但是却从来没有给对方提起过太多自己的家里事。也是这次的事情,宋誉莱才了解到,尹哲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是由他妈妈养大,家里条件也完全不是之前班里同学传言的那样好。
宋誉莱知道了很多以前从来不曾知道的事。
每个人都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有的人会顺着蛛丝马迹去寻找答案,有的人则丝毫不关心答案是什么。
顾骋就不关心。
不可否认,在霍誉非问到他“想不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的时候,他有那么一丝丝心动。
但是下一刻,他就把这一丝丝心动亲手掐灭了。
他对霍誉非说“我不想”,这是一句实话。
他真的不想。
可能他曾经想过,在他在京安福利院漏风的宿舍半夜被冻醒的时候,在他生病时多发的鸡蛋被大孩子们从手心抢走的时候,在他空着肚子翻进教室,只是为了多背几个单词的时候……可能在那么几个瞬间,他真的真的想过——
我的父母是谁?
他们为什么要抛弃我?
如果我现在在他们身边,生活会是怎么样?
是不是就能穿暖和的衣服、吃热腾腾的饭菜,哪怕住在很小的房子里,冬天被窝里也是暖暖的。我会很懂事,主动做家务,也会好好学习,长大之后努力赚钱。
但是在现在——
他离开了福利院,能够通过自己的能力赚钱,还有了心爱的人。
为什么还要去好奇那对素未蒙面的父母?
甚至于对他而言,小时候那么偶尔几次的幻想,都是一种软弱的行为。
这个世界是这么的冷漠和残酷。
顾骋不会放任自己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