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穷(59)
在霍璋祚接手霍氏的第一年,就为家族创造了将近四亿美元的利润,这在当时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
或者可以说是“不可思议”。
也是从那个时候,他开始一步步奠定霍氏在金融世界的地位和影响,在他的独到眼光和无数次孤注一掷的冒险之下,霍氏家族的资产在最为关键的十年内暴增了六百倍。到如今,霍璋祚三个字已经变成那个隐形的圈子里传奇人物的代名词。
因此即使已经古稀之年,他仍旧拥有着霍启明无法企及的影响力。
这也是霍璋祚所担心的。
身为显赫家族的继承人,他无法像自己的几个弟弟妹妹那样,恣意的享受人生。
霍璋祚因为肩负家族传承和复兴的责任放弃了自己真正想要追求的东西,却从来不曾为之后悔。
每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在不停的向世界,向自己发问——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这些问题,即使对于最为智慧的哲学家而言,似乎也太过复杂,无法找到一个令人心悦诚服的答案。
但霍璋祚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很快就找到了“我是谁”的答案。
“我”是被“我拥有”的东西所造就的。
也即是说,霍氏家族继承人的身份造就了霍璋祚这个人。
接着是“我从哪里来?”
这也是由“霍璋祚”这三个字所决定。
即使他对艺术设计有着无穷的热情,最终还是选择首先完成他的责任和义务。
因为缺失了这两个东西里的任何一个,都不能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
而最后一个问题,答案从一开始就清清楚楚。
人一出生,你所要走得路就早已经决定了。你永远不能背弃它,也不应该背弃它。
所以当刚刚成年的霍启东找到他,对他郑重的表示,放弃家族继承权的时候。
霍璋祚非常生气。
甚至因为这个原因,在这之后的好多年,都没有给过霍启东好脸色。
直到霍誉守出生。
霍璋祚非常喜爱霍誉守。
大约是他们家里,长子总是更有责任心一些,至于幼子,好像总是被宠爱太过,以至于无法无天。
在总结得出这个经验之后,霍璋祚就一直对霍誉非不冷不热。
尽管小时候的霍誉非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势,一双眼睛又圆又深,睫毛很长很翘,像是个会跑会跳的洋娃娃,看得霍璋祚心里痒痒得不行,还是克制着自己狠狠绷着脸,做出威严的样子。
这就导致霍誉非和他不亲。
偶尔霍启东夫妇带孩子来雪梨度假,霍誉守年龄渐长,开始被宋女士教导接触实际事物,宋誉莱又喜欢跟在霍誉守身后有样学样。
霍璋祚就装作非常不以为然的样子,说要带霍誉非出去玩。
结果当时三四岁的霍誉非根本不鸟他。
霍启东看见自己父亲好像太没面子了,连忙蹲在小儿子面前,窃窃私语做思想工作,终于做通,霍启东才终于拿到一个甜甜软软的“爷爷”。
然后呢?
然后就没了。
霍誉非就算跟他出去玩,也依旧是自己玩自己的。
霍璋祚看着别人带着孙子孙女其乐融融,被小孩子缠着撒娇,满心里都是不屑。但转头就想方设法去逗霍誉非。可惜他一边“含饴弄孙”,一边还要维护着“严加教导”的威严,成果就很不理想。
后来几年,霍启东意识到霍誉非情况不对,就很少再带霍誉非来雪梨。
直到霍誉非独自离家前往澳洲,霍启东才亲自给父亲说明小儿子之前几年都患有自闭症的事实,现在情况好转,甚至可以说近乎痊愈,希望父亲尽量不要干涉誉非的想法,让他轻松一点。
霍璋祚顿时就十分心疼。觉得当时霍誉非就已经显露出许多自闭的迹象,自己竟然没有意识到,反而还要“严加教导”。
于是常常打电话给霍誉非,试探着建议他来雪梨这边,气候又好,还有漂亮的大房子住。
当然那个时候这里的房子还不是霍璋祚设计的这一所,但绝对称得上“大”和“漂亮”,他还绞尽脑汁想了许多点子来诱惑霍誉非。
比如是“到爷爷这里来就不用写作业”“爷爷这里有吃不完的好吃的”之类之类,都无一例外失败了。
霍璋祚堪称惊心动魄却也一帆风顺的一生,遇到的第一个迈不过的坎竟然是自己的孙子。
不过霍璋祚永远不会因为一点点挫折就轻易妥协。
直到现在,霍誉非早就从比桌子高一点的洋娃娃长成了一米八几五官英俊深邃的青年,他也仍旧没有放弃自己的尝试。
对霍誉非而言,这个每年仅仅在除夕那个挤挤挨挨热热闹闹的晚上匆匆见面说过几句话的祖父,还是十分陌生的。
大概因为他在国内出生,又不像是宋誉莱、霍誉守、还有堂哥霍玉博一样,在霍璋祚身边长大,因此对霍璋祚印象很淡。
所以直到现在,霍誉非还一点都不了解眼前这位有点“潮”的老头,年轻时究竟干出过怎样惊天动地的事。比如究竟如何孤身一人深入南非和当时最为动荡不安的阿拉伯世界,寻找能够一夜暴富的商机。再比如究竟如何在美金融危机尚且捕风捉影的时候,就嗅出危机,大笔抛售不动产,又在第三产业最为低迷之时,看到机遇,鲸吞蚕食大举收购。
游走于最为惊险的通天之径上,无数差一点倾家荡产,无数次仍旧去孤注一掷。
直到如今,许多遍及全球的庞大跨国公司,背后都若有若无联系着霍氏家族的影子。
但这些,霍誉非都丝毫不知。
他从来没有涉足过那个隐形的、却有着无数屏障壁垒、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圈子。也从来没有意关注和了解过这些。
就在不久之前,他对未来的打算还懵懵懂懂,不知何去何从。
现在嘛,终于清晰了一点点。
霍誉非的目光从客厅最里面侧跳动的炉火上一触即收,先是在霍誉守身上停了停,然后看向霍璋祚,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爷爷。”
他其实还是有点怕霍璋祚的,尤其是小时候霍璋祚面对霍誉守和宋誉莱时和蔼可亲,一看到他就吊着一张老脸,霍誉非虽然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喜欢他,还是很自觉的尽量不在霍璋祚面前出现。
以往只在每年过年实在避不开的时候,才在除夕当天晚上露一露面。
他也不怎么喜欢和霍誉守呆在一处,但和霍璋祚比起来,大哥霍誉守就显得太可爱了。
因此霍誉非问候过一声“爷爷”之后,马上就亲亲热热叫了声“大哥”,然后主动坐在了霍誉守身边。
霍誉守有点、怎么说呢?受宠若惊!
霍誉非往常见到他溜的比兔子还快,这时候却主动坐过来,还……霍誉守被哥俩好的揽住了肩膀。
霍誉非热情的道:“大哥,什么时候到的?”
霍誉守本来在向霍璋祚请教一点工作上的事情,这时候注意力却全部被吸引到了霍誉非身上:“刚刚到的,你和誉莱出去玩了?”
“去雪梨大学转了一圈,宋誉莱非要拉我陪她去。”
宋誉莱瞪了他一眼,“霍誉非,叫姐姐。”转头向霍璋祚问好,窸窸窣窣说着最近的事。
备受冷落的霍璋祚终于得到了一点抚慰。
霍璋祚的海钓几乎没什么收获。
无数次商业冒险中,霍璋祚宛如捕食的猎豹,小心谨慎,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但这种耐心在钓鱼上面就一丁点儿也不存在了。虽然他们今晚吃的还是各种海鱼,但那就和霍璋祚没有半点关系了。
霍启东一直到晚饭都没有回来,宋女士下楼来吃饭,告诉霍璋祚霍启东今晚可能不回来。霍璋祚显然知道点什么,只是点点头,然后又开始对着孙子和孙女吹嘘海钓要掌握得技巧和经验。
霍誉非默默的吃饭,他一点都没觉得霍璋祚这些最主要还是说给他听,希望他能觉得自己的爷爷一直都“Be Cool”。
毕竟霍誉非很早就在霍璋祚身上打了个“偏心”的标签,因此一点兴趣都没有。
就像是他对顾骋说的一样,这几天他都会非常忙。
霍誉非在心里快速的罗列着这几天要做的事。
因为他长期在澳洲读书,大部分一起长大的狐朋狗友也都是澳洲的华人圈,可以打电话给周简达,把大家叫出来吃吃饭。
然后他在澳洲这边还长期赞助着好几个诸如攀岩、冲浪之类的极限运动俱乐部,是高级会员,也可以趁机拓展一下自己的交际圈。
还有呢?
他在P大所谓的“交换生”课程本来就只有一年,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年,那么还有半年就要结束了,那个时候就得回英国那边完成学业。其实他学分已经修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申请提前毕业?
霍誉非在心里一条一条的打算着。
现在已经是零三年了,马上就是零四、零五、零六,无数的机遇和风险,无数的财富和深渊。
他已经拿到了几张非常宝贵的关于未来的备忘录。
霍誉非想。
忽然间,当初在飞机上,他和李泽说的那句话涌上脑海。
他说,未来就在这里。他说,未来大有可为。
所以,他需要一个真正的机会,真正直接的触摸到宏大世界的脉搏。
霍誉非心里渐渐有了打算。
不过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
零三年的春节即将到来。
他在澳洲,而顾骋在B市。
第56章 初现峥嵘
在和暖的雪梨市,很难让人有寒冬的感觉。
但或许是这边华人比较多的缘故,年味甚至比B市还要浓一些。
霍誉非昨天刚刚从墨城回来,被他一同带回来的,还有周简达。
对于霍誉非的祖父霍璋祚,周简达闻名已久,甚至知道的比霍誉非还要多一些,一直都很想瞻仰一下这位传奇人物。
第二天就是腊月二十九,周简达一大早就要赶回家。因此他们依次洗完澡,都没有休息,坐在霍誉非的床上,打开笔记本就开始商量事情。
霍誉非和周简达年幼相识,彼此深知。周简达在很多方面比他要放得开、玩得开,关于圈子里的一些人和事、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了然于心。
表盘之上,时针和分针交替着向前,把窗外黑夜里的淡淡荧光一点点擦得更淡,直到一干二净,只剩下浓重的墨色。
这时候夜就很深了。
周简达忽然丢开电脑,仰身往床上一躺:“啊,不行了,誉非,我需要补充能量。”
霍誉非在键盘上敲打着,这时坏坏的一笑:“你‘不行’了啊。”
周简达死猪不怕开水烫,在床上翻成一个“大”字,意思是客随主便,你看着办吧。
霍誉非看了眼时间,也就合上电脑,问他,“你想吃点什么?”
“龙虾!”
周简达用两只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个夸张的尺寸。
龙虾就龙虾吧,霍誉非问了问厨房现在轮值的厨师,没想到还真的有。
至于周简达比划的那个尺寸?这就不需要考虑了。
有就不错了,还挑?
现在中场休息。
周简达翻身起来,一边翻看着霍誉非卧室书架上的杂志,一边等吃的。他随意的一页页快速浏览,同时问霍誉非:“怎么今天忽然问起我这些?”
他的语气显得非常随意、漫不经心。
霍誉非不会觉得对方是真的随口一问。
不过,他嘴角一弯,也难怪周简达会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