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笑情夫(16)
“贾泓是许光跃的枕边人,她想要监视许光跃,轻而易举,犯不着这么劳师动众,她如果动手,就是许光跃身边里的寻常里的不寻常,但我觉得不是她,同时不能排除她的嫌疑。”
周游点了点许光烈:“他是最有可能的人,他与许光跃素来不和,而且人手充足。”陈南淮用力一划,但没有说什么,显得不置可否。
“许丽丽是一个美术老师,但根据我们的调查,她的丈夫负债累累,因为这件事,她经常与她的丈夫争吵不休,许丽丽几次回到娘家,也是因为这件事,可许光跃并不乐意出钱。”
“葛朗台?”
“算是吧,他的一些学生也反映许光跃一毛不拔,甚至克扣学术资金。”
“而许霆,许霆昨天才回到国内,他和老爷子的关系更不怎么样,但万万都绕不开一个‘钱’字。”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周游不由得哀叹了一声。
陈南淮坐直了身子,他看到趴在他桌边的男人,小片警遵循自己旺盛的求知欲,用手机偷偷搜索了一下男人的资料。
刺目的一行字写着:周游,男,汉族,二十九岁。
他歪了歪脑袋,他可长得不像即将迈入三十大关,周游自有一股青葱的少年气,像是岁月不忍划伤他的面颊,白衣映衬下的他,唇红齿白,若有不知的路人相闻,恐怕说起他的年华,不过十□□上下。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被有些长的胡渣刺的一哆嗦,有些粗糙的手掌歪歪斜斜拍打在面前男人的手背。
刚才还微微合着眼的男人却立马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他试着挣脱了两下,却不知道这个看上去纤纤弱弱的魔术师哪来的莫大力气,他无可奈何地低声说:“松开。”
周围的人都称他作魔头,说他百无禁忌,说他不在乎他人白眼,可就是这样,他反倒是对面前的男人没有个奈何,他就像是个降妖除魔的小道士,一身天罡正气,不容侵犯。
周游用手肘支起脑袋,面庞悄悄凑近陈南淮,许是他的座位靠近角落,局里的警力又被李兰舟抽调走了大半,其他人埋头工作也没空来管。
魔术师显得有些肆无忌惮,他说:“想要我松手,不如你求我,否则,我就扣着你的脉门,就这么扣到天荒地老去。”许是他也有几分小心,他发出的声音也不大,原本就富有磁性的嗓音,低沉地环绕在男人耳边,带着湿润的空气打湿了耳垂。
陈南淮伸出另一只手挠了挠耳朵,侧过身去,有点气鼓鼓地说:“不放就不放吧。”可他不与这块狗皮膏药计较,不代表周游他不黏糊。
他屁股还没坐热,就感觉旁边有个大男人恬不知耻地凑了过来,先是占了凳子一角,不多时已是贴在他的旁边,甚至大有把他挤落到一旁之嫌。陈南淮皱着眉说:“够了啊,你再挤过来,我可要叫了。”
他话一出口,才发觉不对,这一言行,似是落人口实,不像是在推拒,更像是在调情。他匆匆忙忙地转过脸去,正瞅见周游的面颊近在咫尺,修长的睫毛轻巧地刷动,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叫吧,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陈南淮哪儿受过这等调戏,片刻便着恼了起来,他蹭的一下站起身,反倒是带倒了放在一旁的纸篓,一阵叮叮当当地乱响。他又是一抖手想把紧紧攥着他手腕的那只咸猪蹄甩开,却未曾想,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周游反倒是弱不禁风,就在他一黏一甩之间,顷刻便弄了个人仰马翻。
好事的人纷纷从办公桌后探出脑袋来,李兰舟留得多数是初来乍到的新兵蛋子,最是八卦的年纪,可也都听过陈南淮的赫赫威名,见得这件事和他沾了边,都只敢捂住脸露出一只眼一阵乱瞟。
陈南淮没来由地心头火气,低声说:“看什么看,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他往日说话就极重,除了李兰舟和少数几个谈得来的人外,其他都多多少少不喜欢他,甚至有点怕他,听他发了话,就连八卦心甚重的几个小年轻也纷纷不再打探。
陈南淮听到一声低低的□□,他往下一看,周游正坐在地上,一尘不染的白大褂上已是落了些许灰尘,有些狼狈,他勉力支撑起身子,他修长的中指正勉力伸着,搭在陈南淮的脉搏之上。
“我说要扣着你一辈子,说一辈子就一辈子。”他微微仰起头,露出一个无邪的笑容,像是个历经千难万险,获得了奖品的孩子。
……
虽然在陈南淮的描述里,王石屹时常被描绘成一个溜须拍马,擅长钻营的小人,这种人往往生得肥头大耳,满脸和气,身具的是上位者应有的气概。但事实上,王石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失笑了起来。
他上个月过了自己二十七周岁的生日,说起来他甚至比陈南淮小了半岁,他长得清秀,穿着亦是儒雅。算得上是个颇为招各路丈母娘喜欢的脸孔,比陈南淮相比,他从小到大,盛誉满门。
他永远是所有人聚焦的中心,是聚光灯下的角色。
他拉开房屋的窗帘,远处的一栋格格不入的洋楼在树荫里若隐若现,那道数年之前,频繁穿过的大门,像是在对他无声嘲弄着什么。
他轻轻念了一个名字,三个字节,绕舌半晌,不绝于缕。
作者有话要说:
周游为什么看到陈南淮就开始撩呢,其实前文是有一点线索提示哒!
第16章 大变活人(十五)
李兰舟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朋友,自小到大,在二十几年的人生履历里,他永远都孤身一人。
若是硬要说,是不是有什么人曾经在他单调乏味的生活里,晃来荡去,那陈南淮恐怕是唯一的一个。
回顾李道长的一生,从他呱呱坠地,睁开那双带着淡淡湖蓝色的眸子的时候,他就被带在父母的左右。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已是一个传统家庭的夙愿,更何况,他有一个有精神病史的母亲,以及一个平平常常的父亲。
相比于处在中产,不上不下的双亲,李兰舟已经是这个家庭里最为拔尖的一个,而家里也希望他继续拔尖下去,带着一个家族的希冀,出人头地。
小时候的他,长得颇为阴柔,他和气,好说话,说话刻意粗声粗气,在他印象里的自己,永远都是躲在小巷屋檐下,亦或是拉上落地窗帘的小书房内,伴随着雨声或者孩童们的吵闹声响,看上一下午的书籍。
好在李兰舟的爷爷,那位老人别无他好,只是嗜读书,过世之后,留下的两大橱书籍,其他子嗣尽皆不屑,像是将这些故纸堆拖回家中,平白地还得占了地方。
别人弃之如敝履,他则视之如珍宝。从那时候起,除却三点一线的校园生活之外,学习委员李兰舟的世界便仅有那么一个小小的不过十平方的昏黄空间。
那时候的李家,家庭关系日渐紧张,那个有精神遗传史的母亲偶尔会歇斯底里地朝着儿子与丈夫大吵大闹,家里的花瓶被摔碎了,那个宽屏的电视机也被砸的七零八落,曾经那个会抚摸着李兰舟脑袋,叫他孝敬长辈的女人,变成了一个只会向平凡家庭讨债的厉鬼。
像是从地狱里一寸寸往上攀爬,抓着父子二人的脚踝,一点点往深处拖曳。
直到最后,那个女人终于彻底疯了。
李兰舟还记得那一天,他照常放学回家,那时候的他已经和陈南淮结识,陈南淮就像是那堆被鄙弃的旧书,是杂书,是闲书,是课外读物,他的满脑子装的都是千奇百怪的东西,同样不招人喜欢,同样人人避之不及。李兰舟当时觉得,自己像是个远离尘世与山林野兽相伴的老道士,还有点离经叛道。别人喜欢什么,他偏就不喜欢,但他又要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面貌来,笑面迎人。
而与陈南淮结交,已是当时小小的他,唯一的一场叛逆了。
那天他告别陈南淮,那时候的南淮更像是一条知恩图报的小狗,就那么高,他会离得远远地看着他,看着他安安全全地走进那条归家的弄堂,打开门,安然到家,才会默默消失在巷子尽头,不声不响的,像是从未来过。
他到达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大门洞开,几个身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在门口和父亲攀谈什么,往日里不咸不淡的父亲,眉头紧锁。看到他回来,只让他站在客厅里,不要随处走动,但后续像是觉得不大对劲,又让他折回自己的书房。
可李兰舟没有来得及走到自己的一方天地,就看到母亲被穿上拘束衣,在几个女性医师的拖曳下,从房间里被带上了停在门外的救护车。从此,李兰舟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如出一辙的场面,李兰舟见过不止一次,而另一次,则是在儿时,在多年之前。
早熟的孩子知道,这是父亲的一次妥协,他不愿看着这个家庭支离破碎,也不想要一个疯女人彻底毁了家里的门面,同样,也不想自己的妻子亲手毁掉自己栽培起来的一切。
李兰舟生性寡淡,不喜言谈,客气礼貌都是表面上的伪装,就像是戴着一张虚假的面皮。而精神病人之子,这样的称呼,在孩童的传递之中,如同噬人的猛虎,一波波的谣言像是长了腿一样充斥在李兰舟的生活里。
怎么样才能在流言里毫发无伤?李兰舟知道且明白,所以他笑着打入了传谣人的圈子内,他口才很好,性格有极为温润,在母亲眼底下小心翼翼过了十几年的他,清楚地洞悉着人心,他知道他们想要听什么,也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他擅长这些,就像擅长拿着看相的书,在里头照本宣科,替人扶乩,替人六爻测字,信手拈来。
他就那么一步步变成了众人口中的李道长,变成了人人喜欢的李兰舟。
记忆里,那个躲藏在小小书房的小男孩,透过一寸微光看着门外世界,已经渐行渐远,像是一场不曾有过的梦,那些见过他的人,也化作黄泥,变作尘土,或是另有自由,与他渐行渐远。
S市位于N市向南两百多公里。
相对于体量窄小,前不久才勉强将外头几个辖区并入市区的N市。S市更像是国家沿海的一颗明珠,是盘踞于海岸线上的庞然大物。
其中自有因果,S市在民国时期,就早早成为了交通枢纽,深水良港,在国家大力推行下,工业实业,与交通便利两相结合,本土企业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在改革开放前后冒了出来,直直占了国内先进企业的半边天。毫不夸张地说,国内千家名企,S市独占五百还有富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