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笑情夫(36)
可女孩儿除了惨叫之外,清秀的脸庞上却露出了一抹快意与蔑视。青年像是看不过眼一样,健步走到了女孩儿跟前,一把钳住她的下巴,狠狠地盯着她。
“你还有脸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青年见奈何不了她,只得松了手。
“我能有什么目的,一切不都是为了组织好?你可别忘了,你是谁,而我又是谁?”
几个被喊来的大汉都面面相觑,像是在考量女孩儿说的这句话的分量,其中一个看上去资历略深的,想要劝慰几句,他接过正在动刑的人手中的鞭子,好声好气地说:“我们也是按照规矩办事,只希望你长点记性。”
女孩儿的眼神桀骜不驯的犹如一只烈犬,大汉叹了口气,再次扬起了手中的皮鞭。
……
这一场雨来得很是突然,周游也未曾料到,他躺在病床上,反着手像是摸到了什么,手指刺了一下,他慌忙收回手掌,看到指头上忽然流出了血来。
周游并不是一个喜欢削果皮的人,实际上与他表现出来的相反,天才魔术师是个颇为大大咧咧的主儿,只不过眼下所需要面对的一切,都让周游不得不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但在周游看来,陈南淮却与之相反,他感觉得到这个小片警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决绝。
陈南淮在做每件事的时候,都像是要豁出去一切,与凶手偕亡,那股壮烈让周游都不由得为之着迷。
可矛盾的是,他本身是个非常精细的角色,从吃食,到用度,再到关于自己与周围人的一切。两个人犹如是镜中的倒影一般明晰,而又有不同。
这把水果刀只有陈南淮在用,也是目前受困于此的周游手中唯一执掌的一件凶器了。他伸手拿了过来,仔细打量了两眼。
“能聊聊吗?”门外有人突兀地敲了敲门。
“你到门口了,我总不能拦着你不让你进来。”周游摸了摸刀尖,又把小刀放回了远处。
“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和院长打了招呼,不敢耽误你的表演,院里好几个护士的亲戚都挺想看你的那场‘惊世表演’,到时候你不去,这些个姐姐阿姨们要是埋怨起我来了,那我可是吃罪不起。”
朱医生说话像是在开玩笑,但周游却觉得遍体生寒,他说话间,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附加在了周游的身上。
“那我今天可以走吗?还能多抽点时间,来预演一些新魔术,我有不少不错的点子。”
周游也开玩笑的问,他并不想这么早离开恒生,这里仍旧有许多未解之谜,不曾被解开,而组织上要求他找到的人,死与活都没有半点眉目,就这么离去,对于他而言,实在不大甘心。
他自然有自傲的本钱,纵使龙潭虎穴,他又不是没有孤身闯过。
“今天……周先生你看看,外面这雨。天公不大作美,我们恒生占地面积大了些,地址也偏远了一些,今天如果你想要离开,恐怕没有那么方便了。”他说话慢条斯理,但却有意无意都透露着一丝威胁的气息。
周游微微仰起头,看着窗外越发大的雨水,刚要开口。
门外却传来,湿漉漉的脚步声,一个有些冷清的男声:“远不远,方便不方便,不劳烦医生费心了,我来接他回去。”
朱医生回过头,看着门口站着的一个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像是个“水鬼”的男人,他戴了一顶已经湿透了的兜帽,医生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转化为公式化的微笑说:“这位是?”
“水鬼”说:“我是周先生的助手,负责替他做点杂活累活。”
朱医生看着周游温和地点了点头。
“这么大的雨,贸然离去,实在不大好,我建议两位都在院内住下,咱们住院部别的都不多,空床位倒是比一般的医院多上许多。”
“水鬼”还想多说什么,周游已经先他一步开口道:“那就谢谢朱医生了。”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对着两人点了点头,知情识趣地退出了门外,出门的时候,还顺手带上了门。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不在乎是否再多一人。
“你怎么来了?”周游看着面前的“水鬼”从头到尾,都往下淌着水,不多时,脚底下都成了个小水洼。
而“水鬼”也并不见外,迅速解开自己的衣帽扣子,把外套脱了下来,露出一头湿漉漉的头发。
“恒生避雨的地方不多,我在你楼下,被兜头兜脸浇了个透心凉,想想在外面待着还不如在走廊守着,索性就上来了。”
陈南淮把衬衫解开,可湿哒哒的衣服全数黏在了他结实的背腹和胸膛上,倒是便宜了一旁假装淡定的周游,将满目风光一览无余。
“那个小四眼是谁?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要不要我打爆他的眼睛。”陈南淮背对着周游,从手边的大包里翻出一沓新衣服,利落地换上。
“是这里的主任医生,我找他准备出院的事宜,不过他同意得很快,有些不可思议。”
“我看你一回,你看我一回,咱们也算是两不相欠了?”陈南淮换了上衣,像是想到了什么,夹着腿跑到另一边,周游的视觉死角里,扭扭捏捏地换下了下装。
“我还倒欠你一些。”
陈南淮一动念,嘴皮子动了动,最终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只得换了个念头。
“说说罢,你在这座医院到底遇到了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就别藏着掖着了。”陈南淮一边换着裤子一边说,也顺势把话头转到个人畜无害的公事上去。
“我撞邪了。”周游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
“啥?来,跟我背一遍,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然后你再和我说一遍,你撞啥了?”
陈南淮走到病床前,周游一把抓过他的手掌,拖曳着进了被窝里,他只觉得掌心有些温热,一个细巧的指尖,在他那儿悄悄起舞。
“这座医院里,恐怕有人在动用私刑以及贩卖人体器官。”
陈南淮抬头看着周游,他的表情似笑非笑,正低垂着脑袋,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停歇。
“隔墙有耳,我撞邪的事情,应该是有人给我下药了,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你要看住我。”
“你能来守着我,谢谢你。”
陈南淮挠了挠魔术师的掌心,笑着说:“明天我就带你走,你不喜欢打针,也不喜欢吃药,没关系,听说小动物如果受了伤,会有同类用舌头帮他舔舔,就这样……”
他抓起那只被单下的手,拿到唇边轻轻地舔了一下。
“然后,伤口就那么愈合了,比用了最好的金疮药,都要好上几分。你要是愿意,我能帮你把伤口弄到好了为止。”
周游没来由地一阵心悸,可面前的男人摆明了帅不过三秒,他把病号的手掌随意一丢。
“之前十头牛都拉不走你,现在总算开窍了?今晚有小爷在,任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别想动你一根小指头。”
他躺上周游身边,伏在魔术师耳边:“我这几天没闲着,我去查了恒生医院的前世今生,这是一家颇为诡异的民营医院。”
他翻了个身,眼睛并没有闲着,他本就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尤其是在周游提醒了之后,没费什么功夫就知道了几处可疑的位置。
只要知道在哪里,就好办许多。
他不动声色地挠了挠魔术师的下巴,言谈就像是两个热恋中的情侣在一处调情:“他的伪装几乎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除了多年之前,突然爆出的马富豪案外,几乎没有一丝破绽,而马富商的事情也因此披上了另一层外衣,一件以‘闹鬼’为名的外衣。”
周游静静地听他说着话。
“何老有没有和你提过,不要随意插手恒生的事情。他应该是知道恒生的内幕的,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干脆置身于事件之外了。”
周游轻轻地挠动着小片警的前发,可能近期的忙碌,陈南淮的头发有些长了,虽然擦了擦,但仍是湿漉漉地随意铺散在额头上。
“我听说,有人被困在这里了。”
周游像是斟酌了许久,才悄悄低下脑袋,抵着小片警的额头,小声说。
“牛汗栋,知道吗?”
陈南淮眨了眨眼睛,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有些陌生,但隐隐约约仍是有一些印象。
“如果我第一夜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人,那件事与牛汗栋无关,那么我觉得他应该还活在这间医院里,何老如果在这里,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陈南淮听到这话有一些不舒服,只是侧过脸,发觉周游也躺在了他的旁边,他的双眸里像是有止不住的雨滴在静静滑落,雨水生灭成汪洋,又周而复始。
他笑了笑,脑袋也是一歪,听着身边人轻巧的呼吸声,原本尚且还紧绷在心上的弦,也渐渐松了下来。
哪怕世界都紧迫不及,到处兵荒马乱,纷扰四野。不管明日会是末日,还是百鬼来去无踪的至黑之夜。
他不愿想,也不想思虑,惟愿,今日沉沉安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天气晴,宜撒糖!
第36章 悬空魔术(十)
陈南淮跟在周游的身后,阴雨连绵的黑夜里,并无一丝皎洁月色,有的只是不时穿堂的携雨寒风,将整个走道都打湿了去。
两个人沉默地走在走廊上,住院部的回廊犹如没有尽头一般,长而无光,两侧的病房并没有像往日一样遮住里头的风景,一间间空荡荡的,犹如招摇的地狱,只不过恶鬼已经挣脱了藩篱,消失无踪影了。
两个人一生能肩并肩走多远的路?
是携手一生,福祸相存不离不弃,还是步入黑暗之后,便不见了彼此的动静,最终不见踪迹。
陈南淮不知道。
可这一次,他与往日都不怎么相同,以前,他于黑暗之中独行,心中所怀有的胆怯,像是只张牙舞爪的怪兽逼迫着他。那时候,笑容狰狞的小丑,黑洞洞的枪口,还有一个个血肉模糊的人像,追逐,呼喊着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