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笑情夫(73)
那些饥不择食的流浪汉,会把抓到的孩子,撕成一块又一块,有一些就着滚烫的鲜血一并吞噬,而有一些吃不完的就晾在这里废弃的电线上,仍由大风将其吹干,鲜血顺着残肢,滴落在肮脏的地板上。
“不听话,就把你扔到垃圾场去!”已经是靠近北苑山的村落里,传了快二十年的“良方”了。
但稍大一点的孩子都知道另一个版本的故事:传说,在“垃圾场”里有一位慈祥的老奶奶,她欢迎每一个孩子去她的“乐园”里玩。
这一点成了附近孩子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老奶奶会给他们糖吃,会给他们开启那些原本已经动弹不得的机器,会招待他们一整天,不会苛责他们,不会要求他们去学习,更不会高声辱骂他们。
这简直就是一片孩子们的迦南美地。
为了不让这一块土地被大人们破坏,他们决定保守这一份秘密,也保护那个神秘的老奶奶,不受外界的打扰。
他们小心翼翼地躲过了村口纳凉的爷爷奶奶,结伴走上三四里地,好不容易终于走到了这里。
“垃圾场”的正门上,仍旧贴着一块巨大的钢铁匾额,只是上头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像是被人拖曳在地上,那些原本清秀的字迹,湮灭于黄沙之内。
唯独剩下的那个“园”字,空落落的既恐怖又让人觉得可怜。
像是在为整座园区的过往,唱响一曲挽歌。
只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一伙儿小孩儿蹦蹦跳跳地已经闯入了整个园区,这里的园区并不大,几乎一眼就可以望到尽头。
而就在这样的园子里,偌大的广场上,一个伛偻的背影背对着夕阳站在广场上,她穿着不合时宜的衣服,像是一件宽大的巫婆外套,手里拿着一根起了毛边的法杖,半张脸笼罩在大帽子底下。
她“咳咳咳”地发出一连串笑声,即是像哭,又是像笑。
那些孩子停下脚步,表情惊异不定了起来。
那个老者抬起头,她的嘴角带着一个邪恶的弧度,笑着对面前的人说:“孩子们!欢迎光临游乐场!我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那是一个尖锐的女声。
她伸手抓出一把扑克,往半空中一伸展,那些原本黯淡无光的仪器一下子闪耀了起来。
“尽情玩乐吧。”
那个怪人露出一个笑容,只不过,快乐的孩子们却什么都不曾瞧见,一头栽入了这座天堂,不管不顾。
……
陈南淮“哒哒哒”地踏入办公室,哈欠连天,两只皮蛋一样的熊猫眼,瞪得老大,陈南淮在除了工作以外的地界,实在不算能熬夜的人,甚至来说,陈南淮的生活颇为规律,就和个不到十岁的小学生似的,不工作的时候,七点到家,八点吃饭,九点洗澡,十点睡觉。
没有任何不良爱好,也没有什么兴趣和别人交涉,一觉睡到大天亮。
什么应酬和聚会,简直和陈南淮绝了缘。
不过昨天,陈南淮手底下一帮子线人开了个派对,除了年纪已经大了众人一圈的陈殷实,其余人都去了,闹哄哄地挤了一堂。陈南淮作为他们名义上的老大,当然也被一把抓去受难。
常欣总说:“陈南淮样子太苦。”于是一帮人又怂恿他来喝口酒,别一天到晚拉着一张长脸,像是全天下都欠了他万八千似的。
不过,即便如此,喝了一大瓶江小白的陈南淮,仍旧是黑着一张老脸,一群人又是唱歌又是喝酒,反倒是他闷声不响,喝着喝着,就往沙发上一栽就睡了个不省人事,还难为常欣他们几个人像是抬死猪一样,把他送回了他家。
结果大早上,自我设定的生物钟和作息起了冲突,原本又困又晕的陈南淮捱了一顿宿醉,自动醒了过来。只得顶着巨疼的脑壳头轻脚重地踏入了办公室的大门。
一睁眼就瞧见王石屹正老神在在地坐在李兰舟的对面,两个看上去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男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这俩人怎么搞到一块去的。陈南淮自然是无从知晓,他也懒得理会干脆找到自己的座位就地一瘫,他对李兰舟的观感,自从前不久开始就在不断下降。
他不得不承认人都是带着滤镜看人的,就像是之前的李兰舟,几乎人人都评价他清心寡欲。
包括陈南淮在内,都觉得李兰舟是一个这样的人,可撇开这个特定的说法,李兰舟更像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旁观者,在他眼里,只有必须做的,没有不必做的,规则,优先级组成了他工作里最重要的字眼。
不讲人情。倒是符合他“道长”的标准。
修真小说里怎么讲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就是这股子味道。
反倒是王石屹,如果李兰舟是不讲人情,那么王石屹就是过于讲究人情,以至于超过工作的范畴,他是以人情不断地往上攀附,不像是那些勤勤恳恳往上爬上的人,他的手段多种多样,唯独不干正事,他和李兰舟是两个极端,说得不好听些,便是谁也不必埋汰谁。
当然他陈大老爷自然是只要这两人别来招惹他就万事大吉,一个代表了体制内的阴暗面,一个则是体制内的标准公仆,那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还不如把手头的案子办好才是。
钟富过来递了份文件,陈南淮说了一声:“谢谢”。打开一看,却是两份书稿,其中之一,标题上白底黑字写着:“画堂路枪击案始末”。而另一份则是写着《风之缘儿童乐园考察》。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这不是市政部门的事儿吗?怎么落咱们头上来了?”
“嗨,别提了这地儿太偏了,有些人不乐意去。又因为呐,近期上头不是响应号召,要把城北以北,那片荒山进行再开发吗?于是就开始动那一片的脑筋。
这个风之缘儿童乐园据说是在苑北山附近,这个地方落成的时间很早,得推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不过,因为比较多的原因,像是安全指数不合格啊之类的问题,这个地方就被关闭,并被迁到了苑北山。
不过,也因为这个事儿,安全措施一直没到位过,直到最后,这个儿童乐园彻底停用了。不过,这个地方最近出现了几起比较恶劣的事件,由于邱锦丰那阵子闹得动静太大,才显得并没有多激烈。里头还有人命案子呢,所以呢,上头就委托我们进行一下实地考察。”
陈南淮骂骂咧咧地说:“一群拿钱不干事的,这种事儿还得交给咱们来做,行吧,我来。”
“南淮。”陈南淮正感觉到一阵晕眩,冷不丁听到有人喊他,他转过身,看到王石屹颇为轻佻地对着他招了招手。
小片警不耐烦地抓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颇为不文雅地说:“有什么话直说,赶时间。”
“只是有些话,既然你这么急,那就等你回来再说,衷心提示你一嘴,苑北山自从十年之前,就有很多不好的传言,其中最著名的是这块地,被某个富二代俱乐部圈成了一个‘猎场’。当然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东西,南淮你艺高人胆大,应该没什么的。”
钟富走上来一把拉住小片警,低声在他耳边说:“王石屹虽然不靠谱,这话倒是真的,苑北山一带一直都有这个说法,说是几个富二代搞得鬼,
这次动那边,据说也是有那方面的阻力,你万事小心,要不要配枪,找李队申请一下?”
陈南淮摇了摇头,充其量只不过几个富二代,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而且不过是去做考察,总不可能和那帮子人起正面冲突。
不过,也是因为邱锦丰一案尘埃落定,原本因为许光跃和恒生案子显得有些沉闷的警局内,难得轻松了些许。他沿着一张张摆放整齐的办公桌,走出了门外,身后仍是高声谈论的人群,与各成圈子的交错。
他不知为何看了一眼一张空荡荡的桌台,上头整齐摆放着的,是几沓文书。上头用娟秀的字迹,签着座位主人的大名。
周游。
“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到学校里去了吧?之前好像听他讲过,办完恒生的案子,他本来就要回去跟着干曾学准备论文了吧?就和当年的王石屹一样。”
陈南淮走在黑暗的走廊内想了想,却又不自觉地摇了摇头,“他们哪里是一样的。”
他迈步出去,夏日的阳光打在地面上,一片灿烂,小片警试着想去抓住落在地上的美好,却发觉这些阳光顺着他的指缝偷偷在不经意间溜了个干净。
忽然,他那台老式翻盖机想了想,不大智能的机体上列出一行字,是钟富:“我替你找了司机。”
他听到一声熟悉的鸣笛声。
有人打开车门,站在了他的面前,眼神淡泊,一如从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了上一本书《如是我闻不如吻我》的番外,看过的小可爱可以去瞅瞅!
第72章 读心扑克(二)
N市城北是一片货真价实的荒地,除了风景还算清新,绿草如茵之外就没有任何看点了。但坐在车上的陈南淮没来由地感觉如坐针毡。
按照他的话说,就是这个副驾驶的坐垫,不是被周游下了降头,就是给他偷偷藏了两百枚针头。横的,竖的,怎么都坐不舒服,以至于他甚至想和车主申请做到车后排去。周游倒是表情如常,不过就以陈南淮那点火眼金睛的道行,也看不透这只画皮妖的几斤几两。
自从那天说了那番子“豪言壮语”之后,陈南淮见了周游就想打个地洞往地下钻,生怕他旧事重提,以为自己自作多情,这阵子焦躁就像是一万只耗子在他心窝里挠了又挠,偏生周游来了一出“封金挂印”,一走了之,陈南淮手机还凉的正是时候,想问不能问,想说不能说,到了他又出现在自己跟前,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逼得他都想骂一句:“这该死的男人”。
“城北我不大熟,没来过几次。”周游却率先开口,这一句话平平无奇,偏生让陈南淮不知怎么回答。
“风之缘我问过干老师了,当初这是一块商业用地,位置在城北靠近市区的地段,生意很兴隆,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