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笑情夫(25)
李兰舟做了个动作,像是也在感慨老头儿的命大一样。
“我觉着这件事儿,多半是张强那个后知后觉的摆的乌龙。张强就是只惊弓鸟,只不过,没成想,他下手那么毒辣。
要知道,他原本就在S市的彻查名单之内,但实际上实质性的证据,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就不可考了,国内那些落了马的,除了贪得无厌,把权柄都置于他人之手之外,更多的是不如张强来得狠。
根据S市那帮子人的刻意调查,张强这两年做掉的相关人士,没有上百,也有数十,能封得住口的,就想办法弄出国,或是弄进深山,不能的就想办法让他们人间蒸发,真要说起来,陆嘉良做的事情真不算什么,
张强这种,才是真的杀人魔王,而且自己的手上染不上一滴血。而许光跃就是他最后的一个目标,只是我在奇怪,许光跃已经死了,为什么张强会仍旧执着于陆嘉良?”
陈南淮沙哑的声音勉力说着:“外界的人都以为许光跃死了,可咱们局里,有些人可是觉得,许光跃没有死。”
陈南淮也是近来才想到这个观念的,许光跃之死,对外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对于尸体的身份有所怀疑的,只有警局内的一少撮人。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面前的这一位和躺在病房里的那一位。
张强为什么会觉得许光跃没死?并且知道陆嘉良的存在?除非他身旁有一个强大的智囊,可如果那个人未卜先知到能知道陆嘉良的存在。
那陆嘉良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也不会把两个临时抽调来的外籍杀手逗得团团转。
那么,是为什么呢?
陈南淮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兰舟,却发现李兰舟也在看他。
“王石屹可能也是这么觉得的。”良久,李兰舟轻飘飘地向着男人丢出了另一枚炸弹。
陈南淮一听,忽然有些释怀,如果是王石屹,有些事情也就有了解释。
“张强派着两个人来,也就是来做个收尾工作的,如果许光跃真的没死,而是化身陆嘉良,那么这两个杀手再把人杀上一回,也算是皆大欢喜,如果并不是,也能把两枚棋子埋在国内,到时候一有新的证据出现,这两个□□也能瞬间引爆。
来,你说说,你是怎么觉得,陆嘉良和许光跃的案子有莫大的关系的?”
一旁的同事递过来一瓶水,陈南淮有些心思不宁,只是低声道了谢,开了瓶子,大口喝了起来,而后看了坐在他身边的李兰舟一眼说:“许光跃用了个最出力不讨好的手段,在自己的书房里,通过三支建筑队分别完成一部分的操作方式,将位于房屋一角的书房,改造成了一个机关屋。”
李兰舟点了点头。
“这一点,我也在和许丽丽的谈话中得到了印证,许光跃确实对整间书房动过手脚,只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许光跃叫建筑队前去他们家,是为了定期维护那间屋子的结构,防止屋子出现垮塌这样的问题。”
“那次你把与许光烈的交流记录拿给我看的时候,我就觉得有那么点不正常,众所周知,许光烈出生于N市市郊山区的一个名为‘许印村’的小村庄,
前几年许光烈还通过资助那里修路,得了个慈善企业家的称号。许印村有个绰号,在咱们市内的驴友圈里是出了名的,叫做‘天堑’。
那里的山路极为难走,我问过我手头酷爱登山和极限运动的线人,他们对于这种山区极为有发言权。他们都一致认为如果没有大人带着走,凭着一个小孩子的本事,是绝对无法通过的,无论是上,还是下。
他们之前就去过那个村子,见过那里的小孩子如何上下山,这些孩子都是被父母放在背篓里,而后小心翼翼地背着往山下去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看到许光跃的父母总是带着他下山的原因之一。
而许光跃家中到底有几个小孩本就是个谜团,许光跃一家是许光烈家的远方,而这血缘亲疏,又不知道是如何断定的。
村里的人只知道,许光跃一家从外头搬到了村里,和这里的人又那么点沾亲带故,仅此而已。
许光烈说,那时候,许光跃的父母从此不见了踪影,而许光跃一夜之间自己出现在了自家的门口,这是第一点不合理的地方,
唯一可能的解释是,许光跃的父母,和另一个孩子确实走了,但也确实不曾回来。而许光跃根本就没有离开村子,而是待在村子里看家,父母太久未归,他没有吃食,没有生路,才只能现身。
许光跃一家也是在村里神神秘秘,不知来历的,据说自这一家人搬来村里,这个孩子就已经是有了的,至于是几个,是男是女,包括许光烈在内,都说不清楚。”
“你是说,陆嘉良就是许光跃的父母带出深山的兄弟?”
“除此之外,也就没有解释了,这也是为什么,尸检结果,DNA吻合,就连长相都十分相近,到了真假难辨的地步。
而我觉得,他们两人相认的契机,恐怕就是十几年前,许光跃从一个寒门子弟变成了各大企业眼中的红人,而后去各家重工企业巡查的时候,在那里做工的陆嘉良,机缘巧合间,认出了许光跃,并找上了他。
陆嘉良是个无赖,根据我们的调查和资料,这个人身上的小案子累累,身边又是一群狐朋狗友,这个兄弟除了一张皮囊之外,和许光跃一点都不像,哦,不对,这两个人都很聪明。
陆嘉良有一张好嘴,他善于钻营,也知道如何察言观色,他自从偶尔巧遇了许光跃以后,就知道自己时来运转的机会来了。
他也不知道把持住了许光跃什么的把柄,大肆要挟了一番,随后,他又不知足,他想要名利双收,于是他辞掉了工厂的工作,假扮成许光跃,想要在S市的各大院校里,招摇撞骗,直到被人撞破,他都很成功。”
陈南淮娓娓道来,犹如亲见。
一旁的李兰舟打断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直接和许光跃认亲不好吗?许光跃看上去也不是个小气的人。”
陈南淮说:“如果你能从别人身上谋夺到更多的利益,你会心甘情愿只拿你应得的那一份吗?”男人的目光灼灼。
“许光跃有把柄落在陆嘉良手上。”
李兰舟看了表情淡然,但浑身上下,不知为何透露着一股高涨的热情的男人。
“而这一次,也是陆嘉良和许光跃没有谈拢,陆嘉良才对许光跃动了手,没成想,下手太重,人已经死了。”
陈南淮回过头,看着李兰舟,忽然问道:“如果是你,你会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去砍倒自己养了许久的摇钱树吗?”
这言语,与那个男人与他叙说,别无二致,连口径言谈都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就有病房play了!
第25章 大变活人(二十四)
世界上有很多人并不聪明,所以自古就有杀鸡取卵的愚人,竭泽而渔的蠢夫,饮鸩止渴的君王。而李兰舟警校毕业以来,从迈入警局大门开始,就见过形形色色的愚人,他们或是为了一两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起衅,亦或是因为口角争锋大打出手,伤及彼此的性命。
轻贱生命,甚至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在他们的身上,不加拘束的冲动犹如一匹吞噬人心智的魔鬼,操纵着愚昧无知的人提起手边的屠刀。
李兰舟每天都要经手这样类似的案件,从单方面提出离婚所引起的杀人案,到酒后斗殴演变成了街头喋血,还有种种日常生活之中潜伏着的冲突,不一具足。
这些人所受教育或许不高,也有高知分子,但其中唯一的共同点,他们并没有很强的自制能力。在李兰舟看来,他们未必说得上很差,可他们仅仅只是“普通人”。
常人都有七情六欲,喜怒忧思悲恐惊,眼耳鼻舌身意。
而人大都经历的不过是寻常的生活,他们不会像小说里,评书间,影视剧一幕幕那样,有过于璀璨而不同寻常的人生,人总是沿着一条笔直的大路向前,其间的磕磕绊绊和风雨花浪,至多是那么些许高光,绝非波澜壮阔。
但陆嘉良和许光跃显然不在此列。
就像是陈南淮说的,陆嘉良和许光跃都见过大江大潮,而且非常聪明。
其中任何一人的经历远比这芸芸众生的一切都显得精彩万分,这样的人断然不会做出这种自断前程的愚行。
“可如果倒转过来,又是怎么样呢?”陈南淮像是缓和了过来,在李兰舟思索的时候,他已经点燃了一支烟,吞云吐雾了起来。
他的身影也在烟尘之中迷蒙,在李道长的眼底里,像是个擅长施妖法的妖孽,一言之间便要迷惑众生。
……
早上的S市,四七中路分局,并非周末的警局分外忙碌,进进出出的流动人员在窗口处排成了长龙。
五七中路在S市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门,旗下的市民都是五好标兵,往日里拾金不昧上报不断,自然也出不了什么凶杀案。
昨天公园鸣枪一下子炸了警局的锅,顿时里三层外三层的记者像是没头苍蝇一样纷争抢着大新闻。据说偶然出去一趟又赶忙跑回办公室的不知名警员汇报:那些好事的记者就像是要把得知内情的人统统生吞活剥了一般。
于是警员们纷纷眼观鼻,鼻观心,谨遵局内老人那一句:局外的记者是老虎,纷纷都窝在房里,不再往外探看了。
不过,饶是如此,这里还是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在陈南淮的耳闻内,这座城市永远要比这个时代走得快一些,他打量着周围的内饰,一侧的警察同志正在和他说着目前犯人的情况。
当他听到“嫌疑人一切无恙”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跟随者领路人,陈南淮看到了坐在玻璃墙后的老人。
不知道是S市比想象中的要冷一些,还是老人在遮掩什么,他始终紧紧扣着自己头顶的那顶鸭舌帽,整个苍白的生满了皱纹的脸庞,有半张隐藏在帽檐底下,像是不可视人一般。
陆嘉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