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沾衣(11)
“果真?”
“果真。”
越子临铛地扔了佩剑,搂着段长歌躺到床上,“睡觉,别管那么多闲事。”
越子临清醒时也这么说过,段长歌失笑。
“小心,”越子临贴着她的耳朵,软软地说了一句,“惹火烧身。”
段长歌拿开她扣在自己腰上的手,借着月色目光描绘着越子临的轮廓,道:“你来烧?”
“若是我烧,何如?”她喃喃道,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若是左使烧,某自然入瓮添柴。”
“好,”越子临道:“你说的。”
段长歌并未见她面上有什么情绪流露,刚才好像只是无意识间的对白。
☆、第十四章 钩沉
天大亮时越子临才高抬贵手,放段长歌出去。
楼下的大堂里没有几个人,胡三儿也不见踪影,老板娘抑郁地站在门边,眼下一圈乌黑。
“怎么了?”
老板娘乍一听段长歌的声音,差点跳起来,但是被段长歌按住了肩膀。
“可吓死我了,”老板娘道:“客人睡得还好?”
段长歌道:“不好,十分不好。夜半时听闻有姑娘哭闹,是怎么了?”
“那……那不是个姑娘。”老板娘烦躁道。
“那是?”
“是个行商的家眷,”老板娘道:“客人不坐下?”
现下无人,那老板娘似乎也憋坏了,段长歌顺势道:“不如再来一壶竹叶青?”
老板娘答了一声好嘞,取了一壶竹叶青,还有两个酒杯。
段长歌道:“现在无人,不如老板娘陪我一起,边喝边说?”
老板娘巴不得如此,一边道怎么好意思如此,一边坐下,给段长歌倒了一杯,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便喝了。
“是行商的夫人,”老板娘眉眼间全是郁色,道:“因不放心丈夫随着一起来了,秦城戒严,他们便多住了两天,行商在城中打听各处紧俏货品,昨夜回来晚了,发现自家夫人衣物尽除躺在床上,若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两腿之间还……”她顿了顿,“客人可懂?”
段长歌自然明白,点了点头。
“那行商以为是夫人在外面有了人,一瓢冷水给浇醒了,夫人却也自称委屈,说以为是自家夫君,一时间又哭又闹,这不,刚刚去了官府。”
她说完不经意地往楼上一看,见越子临推开了行商住的房门,叫道:“客人,开不得……”未说完越子临就进去了。
那里面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能见的?
老板娘急的跳脚,道:“客人还不去叫自己的妹妹停下!”
段长歌知道越子临自然有进去的道理,于是自若道:“那不是我妹妹。”
“就算是旁的也不能进去啊,客人还是……”
越子临又出来了,眉头紧锁。
老板娘这时候已经没有了倾诉的兴致,再加上陆陆续续有客人起来,便回庖厨里熬汤去了。
“喝酒吗?”段长歌道。
越子临看着她,道:“什么酒?”
“竹叶青。”
“什么年份?”
“两个月。”
“不喝。”
她下楼,抽走段长歌的酒杯喝了一口。
“不是不喝吗?”段长歌道,又给她倒了一杯。
越子临哈了一口气,道:“这酒两个月都说多了。”
她把段长歌又给她倒的一饮而尽,道:“解渴。”
不远处,胡三儿看着两个人,犹豫着过不过来。
越子临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主动过去,道:“有粥吗?”
段长歌差点没把刚喝去进去的酒喷出来。
胡三儿讪讪道:“没有。”
“那有什么?”
胡三儿道:“客人不如和我进去。”她指的是后院。
越子临点头道:“好。”
俩人一同进了后院,空气里有些血腥味,越子临皱眉。
胡三儿解释道:“是新杀的鸽子。”
越子临见枯树上挂着几只鸽子,还在滴滴哒哒地淌血。
“外头打的?”
“是。”
“撒谎。”越子临道。
其中有只鸽子一看就是人喂出来的。
“像是信鸽。”越子临道,还像是她放飞的那一只,只不过脚上并没有绑着那铁环。
她淡淡一笑,道:“这是谁买回来的?”
“啊?”胡三儿不知道她为何问这个,“是那几个黑甲的丘八拿回来的。”
越子临的笑意更甚,道:“你找我有事?”
胡三儿道:“昨天客人说的钩沉是什么?”
“一种草药,怎么了?”
“不知何处有售?”
越子临说的东西她去找药铺老板,对方闻所未闻。
“现在不疑我有其他心思了?”
越子临给她喂完药之后,她确实感觉好多了,但日日有人看她戴没戴香囊,那女人还要闻一闻味道才罢休。
胡三儿无父无母流浪到十二岁,被老板娘收养,生意不好时两人都是饥一顿饱一顿,老板娘对她诚然不错,但从没有人热切到这份上,让胡三儿生生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自问才色皆无,不知怎么就入了那贵人的法眼。
胡三儿叹了口气,态度也软了下来,“现在忙得紧,若我出事,岂不是给老板娘添麻烦?”
越子临笑,道:“大事倒不会出,只不过忘了在此间的种种而已。”
她完,胡三儿的脸色已经白透了。
越子临道:“少年郎,忘了没什么不好的,说不定你是哪个贵人的沧海遗珠,富贵都在后头呐。”
“若我真是客人口中说的什么沧海遗珠,那为何要我都忘了?”胡三儿道:“我只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听她这么说,越子临道:“钩沉不是凡品,你要是去求那位贵人,说不定她会给你。”
“她想让我都忘了,又怎么会给我?”
越子临眼睛转了转,压低声音道:“若我帮你找到钩沉,你怎么谢我?”
胡三儿脸猝然红了,道:“这几年跟着老板娘也攒下了些钱,若是……”
越子临道:“打住,我不要小孩的钱,”她笑了笑,道:“你替我做件事,我给你钩沉。”
她说的如此直白,胡三儿也没了委婉的心思,道:“您说。”
“替我看看那位贵人后腰上有没有一颗朱砂痣,就在腰窝上。”
胡三儿大惊,道:“我怎么能看见?”
越子临眨眼,笑道:“还是说你变成个疯子?或者,你把香囊摘下来、塞些其他草药,你看看,那女人会用什么样的方法让你忘了?”她拍了拍胡三儿的肩膀,道:“记住我说的话。”
她走出去,段长歌还在喝酒。
“不想喝汤?”段长歌问她。
“不想。”越子临坐到她旁边,沉吟了二刻,道:“倒一碗温水,再来一个饼。”
……
傍晚的时候,越子临又出去了一次,段长歌等她等到天黑透也没等到,正要穿上衣服去找,门便开了。
隔着纱帘,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个穿着白衣的人,进来便吹了蜡烛。
对方身上很香,不像越子临身上往日的那股脂粉与烟香混合的味道,反而是真正的脂粉气。
就好像刚刚从那香粉铺子打过滚回来一样。
段长歌方觉不对,正要拿剑,对方低笑,只听咔地一声,她手中的剑猝然落下。
声音既柔又媚,显然是个娇美的女人,“段大人,我这身上的味道好闻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月二快乐哦⊙?⊙
☆、第十五章 若玉
“你就是那个采花贼?”
女人朝里面走过来,笑道:“你情我愿的事情,怎能算是贼?”
“登堂入室,用迷香这样下作的手段,还说是你情我愿?”
女人道:“之后,自然是你情我愿。”她一把掀了帘子,朝段长歌过去。
白光骤然闪过。
下一刻,段长歌已不再床上。
“我就说,若是大理寺的少卿只有这点本事可真是无趣极了,”女人摸了摸脸上的血,她的容貌像是娇艳的少女,动作更是撩人。
“不过,你再闭息能闭多久?”她低笑着。
“那便在此之前杀了你。”段长歌冷冷道。
剑锋如雨。
女人拿着箫,短兵相接,响声清脆。
“有两下子。”她道。
你来我往,却不越过房屋半步,热闹得要命。
嘶啦的一声,段长歌的袖子被悉数扯下,她本人退了几步,直直地坐在椅子上。
“我忘说了,这香十分好用,吸入一点,都会让人四肢无力。”女人笑道:“你若刚才就乖乖的,何必如此呢?”
她拿箫挑开了段长歌的衣服。
咔。
那支白玉箫碎在了段长歌面前。
越子临关上门,道:“我是不是惊扰了什么好事?”
女人玩着自己的长发,道:“知道了还不滚出去?”
越子临奇道:“我不是长得比她好看?你也太没眼光了?”
女人舔了下嘴唇,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越子临道:“既然眼光差就说明眼睛不中用,不中用的东西留着做什么?我替你除去,不是干净?”
女人笑道:“姑娘年岁不大,口气不小。”
两人说着,便打了起来。
越子临招招都朝着女人的眼睛,看来是真的想挖了。
两人对下不过一盏茶,来往了却不止百招,女人一箫朝越子临的喉咙击去,豹子似的。
不过她也只停在了出招的时候,剑尖从她的胸口穿过。
段长歌站起来,拔出了剑。
越子临让开,提防着血溅到自己身上。
“你什么时候知道香不对的?”她问。
段长歌道:“她推门时某便知道。”
“哦?”
“你的脚步比她轻多了。”她看了一眼一身青衣的越子临道:“而且,自我认识你以来,你的衣裳一直都是青色的。”越子临是十分执着的人,她喜欢什么,就要一直用着。
她恨什么,自然也会一直记着。
“你是故意做出吸了迷香的?”
“某没想到她能上当两次。”段长歌蹙眉道,“这也忒蠢了。”
“早知道我便不进来了,”越子临道:“我的伤还没好。”
“伤口又裂开了?你坐下,我看看。”
越子临点上蜡烛,道:“无事,不若先看看这采花贼。”她拿着蜡烛过去,照在了女人的脸上。
段长歌惊住了,“温若玉?”
越子临摸着女人的脸,道:“身手差了太远,”她摸到了一条缝隙,直接撕了下来,道:“那女人虽老了,身手却还是了得的,哪能让我们两个后辈这么轻易地擒住了。”
她见段长歌若有所思,道:“可是觉得我对同门师叔过于冷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