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沾衣(41)
越子临道:“为何要来的解释,为何来了又走的解释,方才亲我的解释,还有,”她的声音有些拉长,“日后如何做的解释?”
“如何做?”段长歌的表情有些微妙。
越子临并未注意到她的神情,只以为她果真是不解,道:“自然是以后我们是什么关系?朋友?其他?”
段长歌惊异道:“这个时候你还想和某做朋友?”
越子临咳嗽了两声,道:“你说你的。”
段长歌回忆了一下她说的话,道:“某,为何要来……”
真话往往比假话难说,情话她可以信手拈来,这时候却沉默了许久,才道:“想你了。”
越子临差点没拿住手里的杯子。
段长歌的睫毛上沾着水汽,轻轻垂下时无辜又动人,她又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看得越子临喉头发紧。
“某并没有想到你会在洗澡,”段长歌低声道,似乎在斟酌词句,“某只想看看你,因为你之前把玉佩送了回来,某……”
她不知道越子临是什么意思,所以不便冒然打扰,又实在想见她,所以才有了梁上君子那一出。
梁上的段长歌也是君子,掀开了瓦片,发现越子临在洗澡立马退开了,只是脚步乱了,才被越子临发现。
“那天晚上在营中,某知道是你。”段长歌道:“之后种种某又觉得你是不是后悔了?可你不来,某不能问你。你又把玉佩送回,某以为你是一时冲动,不想见面彼此难堪,所以便没来。”
她真的以为越子临后悔了,那样近乎于残忍的亲吻,带着新血的伤,又不告而别,这些事情,实在不像是对她有意的人做出来的。
段长歌如此那般地解释完,越子临已经被气笑了,她本意是想看看那在她墨中加秋荻的人的意图,因此故意不和段长歌有所来往,哪里知道段长歌竟然想了那么多。
越子临难得耐心地解释道:“我不能让旁人知道我们还有来往。”
她做事向来独断专行,哪里会和别人解释?虽然这次说的不清不楚,让人听得云里雾里,但好歹也是解释了一番。
段长歌不解道:“为何?”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段少帅的脸自然是好看的,出身也是一等一的高,为人温和,出手又大方,素来都是有人上赶着与她攀关系,却从未遇见过有人说不想让旁人知道她们的关系。
越子临笑道:“魔教内务新文不便说。”
段长歌点头称是。
越子临眼睛转了转,道:“还有日后呢?日后如何?”
段长歌当然不能和她做朋友了,可要她以什么身份和她在一起?与段长歌之前身边的那些小美人似的吗?
她是喜欢段长歌,却没有为了段长歌伏低做小的打算。
段长歌道:“自然是……”
门外站着个修长的影子,以极低的声音道:“左使。”
见有人来,段长歌闭上了嘴。
越子临压低声音道:“是连嬅,你先去柜子里躲躲。”
段长歌道:“这么晚了……”只差没把她来做什么这个疑问写到脸上。
“自然是有事。”越子临给她推到柜子里,见她笑,道:“笑什么?”
段长歌正经道:“原来偷情也是别有趣味。”
这还没做什么呢,脸还真是不要脸的彻底。
越子临嘭地关严柜门,道:“进来吧。”
连嬅进来,阖上门,却不说话 只是指了指书桌,还有笔墨纸砚等物。
如此隐蔽,怕是什么大事。
越子临点头,“自便。”
连嬅在纸上写到:左使,属下发现这笔钱半数以上流入了西凉,还有小半则用于开销和一些商品,属下觉得,用这笔钱买些东西,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知道这笔钱用作什么了吗?
若是这笔钱是用在花天酒地,她恐怕还会高兴一些,只怕人心不足蛇吞象,做了天下之大不韪的蠢事,连累整个魔教下水。
用来买西凉马。
西凉马以剽悍强壮而出名,价格极高,又难以配种,故而数量十分稀少,也因此各位珍贵。
此马常做军马,可就算是西凉的铁骑,也不是每人都有一匹马的。
从前年开始,每年如此。马匹被通过边境的小官运过去,运小马三金,公马四金,母马六金。
越子临按着脑袋,在纸上写到:可知道这么多军马是去用做什么了?运去了何地?
只知运往了内陆,其余不知,如此大量马匹经过,定然会有官员询问,可显然做这件事情的人要么买通了官员,要么她便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旁人都要让他三分的权势。
越子临低声道:“前者定然不行。每年都有考评谪升,官员在本地呆的时间不会太长。”
一年一个官员,三年便是三个,可沿途需要打通的官员,又岂止是三个?
这些人里恐怕会有不少位高权重者,这样的人如何去打动?
如果真是一个个打通,每年换了官员便再投其所好攀上关系,那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不是能算得出的。
“若是后者,沿途定然有居高位的人,也定然有刚正不阿的人,这人的权势真的到了如此熏天的地步?可若真的到了这个地步,那他买卖军马的意图是什么?”
君侯谋反,权臣犯上吗?
这样的可能几乎没有,因为大齐的权利较为分散,并没有那般大权独揽的官员,不会有人有这样的本事。
连嬅摇头道:“属下也曾想过,却半丝都想不出。”
这人的行为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绝对不会有人因为自己有钱而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
而且漳州的账本上所缺的数额,不是几个,而且全部。
要么那个人许诺了无与伦比的好处,要么那个人在魔教有着绝对的地位和实力,漳州的分舵不得不从。
“左使,属下……”
“你还没睡呢?”一个声音在外面响起。
是凌无悔。
这为免来的太齐全了些。
走窗子和房顶是不可能了,越子临道:“找个地方躲着。”
房间才住不久,太空太旷,只有个大柜子可藏人,连嬅没等越子临反应就开了柜子门,有如见鬼一般地看着柜子。
段长歌摆弄着一张先前挂在柜子内的□□,笑得分外可亲,道:“进来吧,连嬅大人,我们聊聊。”
连嬅像是生吞了二斤黄莲一般,在越子临的眼神下,心有不甘地进去了。
越子临打开门,凌无悔叉着腰道:“深更半夜,你这怎么这么吵?”
越子临淡淡道:“你的错觉。”
凌无悔道:“别扯。”她看着不动弹的越子临道:“你都不请我进去坐坐?”
越子临道:“深更半夜,圣女还是回去睡觉吧。”
凌无悔想了想,突然笑道:“该不会是偷桃窃药的事情被我发现了,越左使才如此冷淡。”
越子临道:“并无。”
凌无悔大笑道:“左使先把嘴擦擦再说吧。”嘴唇都肿了,不是亲的,是撞的吗?
“我倒想看看,能得左使青眼的人是什么样的。”她的目光从空无一人的床到柜子。
☆、第五十四章 四人
越子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不动声色。
凌无悔道:“若是我想看一看, 左使不会拒绝吧?”
越子临淡淡道:“会。”
凌无悔眼波流转, 端的是妖艳美人, 道:“哦?为何?”
越子临素来不会拒绝她的要求,不是因为她对她有多好, 而是她的身份。
越子临道:“因为柜中藏了人。”
凌无悔轻笑道:“不知道是哪位美人?”
越子临这厮眼高于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总不会是段长歌。
一定不会是段长歌。
越子临道:“你认识。”
“我认识?”她摸了摸下巴, “莫非是凌无忧吗?他想通了不和风雅那个疯子搅在一起了?”
越子临道:“连大人。”
连嬅在柜子里自知躲不开了, 十分配合扯了扯衣服, 把头发散下来,从柜中出来, 然后极快地关上了柜门。
绕是凌无悔有莫大的心理准备, 也惊了片刻。
“这是,”她甚至要过去看看确认一下,“连嬅——大人?”
连嬅拱手, 一板一眼道:“不敢。”
只不过她这一身打扮,脸又通红, 实在不像在做什么正经事。
也是, 做正经事需要藏柜子里吗?
凌无悔咳嗽了好几声, 缓了半天,才道:“真是,山水有相逢啊。”
越子临淡淡接道:“怕不是冤家路窄。”
凌无悔扬眉,笑道:“果真有缘。只是,我好像还看见了个人在柜中。”
越子临捏紧了指骨, 正待说话,柜门嘎吱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裳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个人姿态很翩然,脸蛋也很好看,既秀又美。
这是……谁?
越子临心道。
连嬅在里面目睹了段长歌把面具戴上的全过程。
虽然她不知道段长歌为什么要戴上面具,但这时候她不说话的委实更好。
就当不知道。
凌无悔的笑容已经僵得不能再僵,“三个人?”
这种事情需要那么多人吗?!
还是说越左使有什么特殊嗜好?
凌无悔凝视着越子临的脸,心道好你个越子临,看似一本正经,原来内里竟是这般光景!
“这……这位是?”
美人道:“在下不过左使手下小小侍从。”
她的嗓子有些哑,引得人格外遐思。
这声音与段长歌并不太相似,还刻意压了嗓子,凌无悔又只见过她一次,自然听不出来。
“分舵的人?”
“是。”
凌无悔道:“漳州水土养人啊,”她上下看了一圈,道:“确实是美人。”
风雅画的面具,自然是绝世美人。
风雅此人有个习惯,不是美人,他是不会把面具贴到自己脸上的。
凌无悔反复打量道:“比左使还差些。”
越子临道:“看完了吗?”
凌无悔笑道:“这么急?”
越子临道:“良宵苦短,我自然急。”
凌无悔道:“你素来是个很有耐性的女人。”
越子临眨了眨眼,笑道:“自然是分事的。”
她显少这样笑,不似之前的冷笑与皮笑肉不笑,这个笑容美丽而真实,让段长歌愣了一下。
“不过,我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成人之美,”凌无悔笑道:“我想与连嬅大人一叙。”
“我若是拒绝呢?”越子临道。
凌无悔转向连嬅,道:“不若我们问问连嬅大人的意思?”
越子临道:“连嬅大人意下如何?”
连嬅道:“若是公事,也可。”
这界限划的分明,凌无悔一把拉住了连嬅的胳膊,道:“可我今夜只谈风月,不谈其他。”
连嬅被她拽了出去。
越子临好整以暇地看着段长歌。
她的目光有些探究,但更多的是兴致盎然。
段长歌隔着一层脸皮都觉得面上发烫,正待开口,一阵苍凉的号声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