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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沾衣(22)

作者:木梓君 时间:2018-06-27 11:26:19 标签:强强 天之骄子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今日你家的下人见了我都犹如见了鬼一般,”越子临道:“我明明梳了头,洗了脸,只差没上妆。”
  犹如见了鬼一般的理由她能猜到,只不过段长歌不会说出来,“可能是自惭形秽。”她道。
  “连男人都自惭形秽?”
  “有男人进来?”
  “没有。”越子临道:“我随口说说。”她瞥了段长歌一眼,眼尾微微上挑,风流而多情,“不疑在担心什么?”
  段长歌道:“无事。”
  她只是为越子临未来的枕边人担心,这般勾人的长相,究竟如何才能放心。
  越子临若是嫁给她,恐怕她得十二个时辰不离身地在她身边,虽然越子临不怕什么登徒子,她还能杀了一城的人袖子上都不沾血。
  段长歌凝神沉思的表情真是有趣,越子临拿沾着糖的手指勾她的下巴,道:“想什么呢?”
  “无……”
  “想我?”越子临眨眼猜测道。
  段长歌一下和她离了半丈远。
  越子临保持着这个姿势,道:“我就开个玩笑,你慌什么?”
  真要是清风明月还怕这些玩笑?心里有鬼的才惧被戳穿了心思。
  越子临垂眸笑了,心思莫测。
  段长歌深吸了一口气道:“无事,某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未等她回答,人就出去了。
  越子临玩着自己的头发,也不挽留,任她走了。
  反正总是她家,她还能不回来不成?
  段长歌确实很想不回来,她并没有去处理公务,而是又一头扎进了楚阁。
  莺莺燕燕,歌舞升平。
  身娇体软的舞女给她敬了一杯酒,她仰头喝了,对方嗤嗤地笑了起来。
  “怎么?”
  歌女用染着蔻丹的手点了点段长歌的下颌,道:“少卿这是吃糖吃到这来了?”
  越子临抹上去的。她心道,接了另一位的帕子擦干净了下颚。
  歌女道:“少卿可是有心事?”
  “此话何解?”
  “您的心思都写到了脸上了,”歌女在风尘场里呆了五六年,见过了太多的人,段长歌是常客,寻欢作乐时从不想别的,哪像今日,脸上写满了心事,她凑趣道:“奴家祖上曾有人可推命测字,奴家小时也学过一点,少卿要不要让奴家算算少卿因什么不高兴?”
  另一个歌女调笑道:“测因什么不高兴有什么意思?长眼睛都看得出段大人是为情所伤,你倒不如算算这段情的结果。”
  “你以为算命是挑菜卖肉,想要什么要什么?”歌女笑骂道:“不过要是段大人想,奴家也能测,不过需要那位贵人身上的东西。”
  “比如?”
  “汗巾玉佩吊坠,样样都可。”
  可惜越子临这些东西样样不带,唯一见她拿剑之外的东西就是那杆羊脂玉的烟枪。
  等下,段长歌惊觉,她要的是自己心上人的东西,她为何想的是越子临的东西?
  段长歌闭上眼,沉默了好久,把刚刚那歌女用来擦她下颌的帕子递过去了,道:“糖是她抹的。”
  话音未落,整个雅阁爆发出一阵娇笑。
  “我的好大人,”那个要给她算命的歌女笑得都直不起腰了,“帕子是我的东西,糖是那姑娘抹的,我怎么知道谁是谁?”
  段长歌仿佛想到了什么,铁了心了,道:“你说你的,某来分辨是谁。”
  歌女见她如此坚决,只能拿着这帕子算,让人拿了犀角点了,在帕子上熏了一圈,不多时就见帕子的颜色微变,显示出一些纹路来,“算得不准,大人不要怪我就是了。”
  段长歌点头道:“自然。”
  歌女拿着帕子细看,脸色变了几番,不知是看见了自己的命,还是看见了越子临的命。
  “我挑着带糖的地方看的,”歌女的声音早无方才的欢悦了,瞅着段长歌的脸色,极小心翼翼地道:“这位贵人,出身极高,恐怕是公侯之家,不过后来家道中落,流落风尘。十四岁时有一道情思,不过极浅,这么多年几乎断了。现在倒有旧情复燃的架势。”
  “那你说说,这段旧情,会有何发展?”

  ☆、第三十二章 玉骨

  歌女顿了顿, 才道:“初缱绻温柔, 后有对立之像, 最后倒是, 倒是……”
  “倒是什么?”段长歌道。
  “倒是很平和。”她蹙眉道:“不该啊。前面已经决绝,后面怎么会那么平和?”难道决绝化解了不成?可那命相分明十分凶险。
  “平和是什么意思?”段长歌都不知道自己的手指何时握紧了。
  “颇有浮生静好人安之感。”只不过这浮生静好人安有些微妙, 她不太明白。
  可这到底是冲突了,歌女又道:“不若, 我再算一次。”
  段长歌沉声道:“不必了。”
  段长歌走时, 歌女还在想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引得段长歌不高兴了。
  “可命相就是如此啊。”歌女道。
  旁边的歌女道:“玉汭姐姐好糊涂,你只说那位贵人有情思, 却没说引她情思的人是谁, 段大人难道不吃味?”
  玉汭惊道:“啊呀,我以为段大人知道我说的情思是她。”
  那歌女用袖子掩着面笑了,道:“若是早就知道, 彼此通了心意,她哪里需要来买醉?姐姐糊涂了。”
  ……
  少有情思, 旧情复燃。
  段长歌按了按太阳穴, 只觉得头疼得要命, 她一身酒气,又不用人扶,跌跌撞撞地自己回了房。
  越子临当时早睡了,房里很是安静。
  她和她一纱帘之隔,月光入室, 越子临的脸在月光中恬淡宁静,她闭眼时就是清雅的美人,睁眼方知锐意。
  这样的女人,能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能配得上这样的女人?
  她掀了帘子进去,坐到床上。
  她明白了,她对越子临为何如此放肆容忍。
  没有心思还好,有心思就不能在一处住了,弄得好像刻意占对方便宜一般。
  她起身,正待出去,越子临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段长歌一惊,越子临声音软软绵绵地说:“你怎么才回来?”她凑过去,酒味和胭脂味熏得她皱眉,道:“你又有公务要处理?”
  “嗯,你先睡。”
  越子临仍睁着眼睛,道:“我等你半夜了。”
  听见这句犹如撒娇一般的话,段长歌心头一软,道:“为何不早睡?”
  越子临可怜道:“冷。”
  “冷?怎么会?”她伸手到被子里,虽然不是滚烫,但绝对不是冷。
  越子临抓着她的手,道:“凉不凉?”
  她差点忘了越子临有多怕冷。
  “赶紧把衣裳脱了,”越子临道:“然后进来。”她主动让出地方,和之前的态度比是天壤之别。
  “无病,某……”
  “某什么?我们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越子临抱怨道:“你那时候怎么没某长某短?”
  段长歌心道我那时不是没别的心思吗?
  “时日不同。”她无奈道。
  “那你走吧,”越子临背对着她,“留我在这冻死。”
  段长歌道:“你不会冻死。”
  越子临哼了一声,道:“难道你真的想要我冻死?”
  她不再说话,只听背后簌簌的脱衣声,不多时被中就进来了另一个人。
  段长歌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身上热得都有些烫,越子临本来是不愿意理她的,最后没忍住,凑到她怀中。
  段长歌并没有借势抱她,她整个人都僵得要命,仿佛做一个动作都是唐突了她一般。
  越子临哪管她如坐针毡,该抱自己的抱自己的,该蹭自己的蹭自己的,舒服得轻哼。
  段长歌以手扶额,深深觉得留下她是她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她睡不着,脑子却不大清醒,含糊道:“你若夏日抱着,铁定十分舒服。”
  越子临哼哼道:“夏日我还要你抱着?”
  段长歌想了想,道:“也是。”
  昏昏沉沉的也睡过去了。
  倒是越子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睛清明,哪有半点睡着的样子。
  她勾着段长歌的头发,一点一点地卷进手里,就好像是一张网,密密麻麻,不留缝隙。
  她笑了起来,分外好看。
  无处可逃。
  ……
  翌日。
  段长歌醒来时越子临已经不在了,她睡过的地方也是冰凉的,仿佛先前只是她做的一场梦一般。
  梦中有艳鬼,艳鬼勾人魂,夺命,血不沾衣。
  越子临又去了楚阁,还是那个雅间,她在等一个人。
  一个为情所困的女人。
  她并没有等多久,那个女人就来了。
  “见到了?”她的语气并不是十分好。
  连嬅道:“并未。”
  “你怕自己伤到她?”
  连嬅点头。
  越子临这次喝的是酒,是梨花酿,入口温润缠绵,仿佛情人的呵护备至。
  连嬅将剑放到桌子上,道:“属下心愿已了,多谢左使宽仁,现,求死。”
  “我可没说我要杀你。”越子临道。
  连嬅抬头看她,面上并没有什么欣喜的流露。
  “半个月前,魔教漳州的分舵主被杀了,”越子临道:“现下那个位置空着,你去顶上。”
  漳州此地荒芜炎热,去了,大抵和流放没什么差别,但能活下去总是好的。
  连嬅又道:“谢左使宽仁。”
  越子临挥手道:“走吧,抑制你体内毒的药我会每个月差人给你送过去。”她顿了顿,道:“若是做得好,算是将功折罪,便可回来。”
  连嬅道:“谢左使。”谢过便出去了。
  越子临道:“我想,她现在铁定要去找那位樊昱姑娘了,想带她一起走。”
  一个娇柔的声音道:“漳州地僻艰苦,樊昱那样娇弱的年轻女子活不了多久,她知道这一点,所以,我想是去告别的。”
  “但她注定找不到樊昱了。”越子临道。
  美人从屏风后面出来,坐下,一笑道:“因为世间,根本没有樊昱这个人。”
  她有一张和樊昱一模一样的脸,不……她就是樊昱。
  她是樊昱,那张属于樊昱的脸上,却没有半死樊昱的神情。
  “圣女,”越子临道:“此举未免狠了些。”
  凌无悔笑道:“我也没想到了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没有任何愧疚或者抱歉。
  凌无悔是凌家最小的一个,被尊为魔教圣女,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教中诸人显少能见到她一面。
  就连越子临上次见她,也是两年前。
  她最爱话本小说,爱山野精怪恋慕书生,爱夜夜读书红袖添香,爱大家小姐下嫁落魄秀才。
  她不仅喜欢看,还喜欢演,这一次,她演的是父母双亡,命运多舛的女子被卖入花楼,看看有多少人能给她一份真心。
  连嬅无疑是她最满意的。
  连嬅爱她,爱得都要疯了,可她当然不能和连嬅走,她的戏还没演完,她下一出的可怜的年轻寡妇,她还得演下去。
  所以她要让自己的故事有个收稍,花魁死了,那也太无趣了。
  花魁留书一封,倾诉她的配不上她,又将人调到西北,想找人也有心无力,于是一直念着,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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