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赫炎举着瓷勺,发现慕之明半晌没动,不但没有喝药的意思,还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双眼瞪圆,嘴唇微颤,似乎非常恐惧的样子。
顾赫炎想了想,说:“不苦的。”
慕之明一点一点往床榻里面挪,声音因害怕在发颤:“不苦我也不能喝啊。”
顾赫炎又想了想,将药碗端到唇边,将小半碗药含进嘴里。
慕之明见他突然自顾自地喝药,惊愕无比。
然后下一秒,让他更惊愕的事发生了。
顾赫炎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扯到身前,手按在他后颈上,凑过去熟练地吻住了他。
慕之明:“???”
慕之明因惊讶嘴巴大张,这倒方便了顾赫炎将药渡进他口中,顾赫炎怕慕之明呛到,渡得很慢,虽说慕之明内心抗拒,,但唇舌和喉咙却因温暖的汤药本能地吞咽,将药悉数咽了下去。
顾赫炎喂完一口药,松开慕之明,准备再含一口。
“停!”慕之明满脸通红地伸手阻拦,他连连咽了几下,才将口中苦涩的药味咽下去,他认命地说,“药碗给我,我自己喝。”
顾赫炎点点头,将药碗放在他手心里。
慕之明看着碗里乌黑的汤药因晃荡泛起的涟漪,心想:要么他疯了,要么……
他在做梦。
现在这个情况,总得有个说法才行啊!
慕之明心想:反正如今这个情况,真是被索命也逃不掉,既然要试,那就试件狠事。
想到这,慕之明抬起头,鼓起勇气,蓦地伸出手。
他!用尽全力狠狠地捏了顾赫炎的脸颊一下!
顾赫炎:“……”
皮肤柔软温热的触感把慕之明吓了一大跳,他慌张地收回手,用颤颤巍巍的声音问:“疼,疼吗?”
顾赫炎沉默片刻,摸摸慕之明的额头,确认他发烧并没有变得更严重后,才道:“不疼。”但是顾赫炎半边脸颊都红了。
慕之明:“什么?不疼?真不疼?”
顾赫炎点点头。
慕之明拍拍胸脯,长吁一口气!
万万没想到自己是在做梦啊!
也是,唯有做梦才能将眼前的一切解释清楚啊!
不过这个梦也太真实了吧!
慕之明忍不住抿了抿还残留着顾赫炎温度的唇,他心想,原来在自己的梦里,铁血冰冷的大将军,嘴唇亲起来竟是这样的湿软温热。
觉得一切是梦境后,慕之明已经不害怕了。
更况且,顾赫炎并没有鲜血淋漓、犹如可怖恶鬼般出现,相反,他身着雅致的素白卷云纹衣衫,虽表情淡漠,但看着自己的目光里全是难以掩饰的柔情,与慕之明印象中的冰冷将军完全不同。
慕之明不免有些疑惑。
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梦到顾赫炎呢?
还是如此奇怪的梦。
顾赫炎开口,唤回慕之明恍惚的思绪:“药要凉了。”
慕之明:“啊?”
顾赫炎:“快喝。”
慕之明:“好,好的。”
慕之明深吸一口气,仰头将药一饮而尽,囫囵咽下。
顾赫炎拿过他手里的空碗,摸摸慕之明的脸颊并轻抚他鬓边青丝,随后走到桌边将空碗放在桌上。
慕之明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伸手按住顾赫炎摸过的地方。
顾赫炎这是……
在安抚自己?
这个梦……
真他娘的诡异啊。
顾赫炎将空碗放好,吹灭蜡烛,皎洁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柩洒落,隐约可见厢房内事物的轮廓,他走回床榻边,开始脱外裳。
慕之明:“?!?!”
这个梦怎么回事,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顾赫炎放好衣衫,只着雪白中衣上了床榻,在慕之明身边坐着:“休息吧。”
慕之明脑子实在转不过弯来,他没有任何动作,愣愣地看着顾赫炎。
顾赫炎说:“今天不行,你病了。”
慕之明:“啊?”
什么不行,不行什么?
顾赫炎手放在慕之明的肩膀上,将他按倒在床榻,替他盖好被子掖到下巴处,随后在慕之明身边躺下。
慕之明吓得手脚都不敢乱放,手贴身侧腿并拢,直直犹如横木般躺着盯着架子床榻上的镂空花纹,正当他思索着自己最近听了什么言论或者行了什么事,以至于梦见顾赫炎时,慕之明听见身边的人说了话。
顾赫炎犹豫着,迟疑着,话语十分含糊吞吐,他问:“今日,那声称呼……”
话才开口,他沉默下来,似乎在考虑说辞。
慕之明:“什么?”
顾赫炎:“没什么,睡吧。”
慕之明一脸迷茫。
疏星淡月散浮云,厢房内安静片刻,顾赫炎再次开口。
他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似地,轻声说:“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闻言,慕之明直接傻眼。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梦里的顾赫炎是这样的!?
他梦见顾赫炎持滴血长剑,驭铁马刀刃敌人斩其首级才比较正常吧!
不不不,梦见这些也不太正常啊!!
见慕之明久久不回答,顾赫炎眸光黯淡下来,失落地喃喃:“不行吗?”
他这副模样,让素来心软的慕之明如何说的出拒绝的话,慕之明点点头说:“行。”
这一声行,犹如初春惊蛰雷鸣,坚冰积雪一朝尽,万物初醒睁眼瞧这芳菲人世间。
顾赫炎方才黯淡的双眸一点点亮了起来,他伸手将慕之明揽进怀里,先是紧紧地拥了片刻,随后因担心慕之明睡得不舒服,手臂放松,虚虚地环着慕之明。
忽然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慕之明胸膛腾起。
像那海浪卷起雪白泡沫浪花,明明瞧得见,伸手去抓时却什么也握不进掌心。
慕之明没由来地想说些什么,无论是什么。
于是他开了口,说:“将军,白日落水后,我也梦见你了。”
顾赫炎:“嗯?”
什么叫也梦见?
慕之明继续道:“你就站在那,看着我,眼眸深处藏着心疼和淡淡哀伤,似乎有很多很多话想对我说,但是你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顾赫炎以为慕之明说的是他昏迷时候的事,安抚地拍拍他的背:“没事了,已经没事了,睡吧。”
“好。”慕之明阖眼。
或许是因为喝了汤药,慕之明虽然才醒,但很快又犯困起来,闭眼不过一会,就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清晨,日高风暖,屋檐有雀鸣,慕之明从睡梦中醒来,一转身,见身旁空无一人。
他四下望去,偌大厢房,哪有什么顾赫炎,只有他自己。
慕之明躺在榻上发愣,心想,果真是梦啊。
与此同时,闻鹤音身姿轻盈地跃进慕府回廊,拦住一个平日负责慕之明所居院子的侍从,问他:“顾将军在吗?我现在去寻少爷方便吗?”
侍从道:“顾将军天没亮就去洛都大营了。”
“噢好!”闻鹤音点点头,往慕之明厢房奔去,至门前,抬手叩门:“少爷,是我。”
“阿音?进来吧。”慕之明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少爷。”闻鹤音推门进,“听说你昨天落水了,没事吧?”
“没事。”慕之明说着摸摸自己的额头,见烧已退,笑了笑。
“那就好。”闻鹤音唤来丫鬟,伺候慕之明洗漱穿衣冠发。
事毕,慕之明走出厢房,瞧着风清天朗,伸了个懒腰,长吐一口气,笑着对闻鹤音说:“阿音,今个儿天气可真好,我等等带你去丹青坊玩,好不好?那处今日有文墨比试,我定能第七次拔得头筹!”他说得胸有成竹,一派少年意气的无惧模样。
闻鹤音眨眨眼:“少爷,你今日好像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慕之明笑问:“何出此言?”
闻鹤音:“你以前,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天天都在担心着什么,今天好像压在心里的事都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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