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钟应不耐烦时,他弯腰将扫帚捡起,递到了钟应面前。
钟应愣了愣,蹭蹭蹭上涨的火气仿佛遇上了一场绵延细雨,稍微冷静了些。
他突然想:重生之后,自己都没看过君不意发过一次脾气,便是在幻境中打起来,君不意也最多有些气急败坏罢了。
不过是个少年,却总是能淡然处之,清清淡淡站在云端,俯视众生喜怒哀乐,也不奇怪他最后会选择那样冷漠的道,孑然一身站在巅峰……
面对这样一个人,钟应气消了一半,指着屋子里唯一完好的一张凳子:“你给我坐在这里。”
“嗯。”
没了君不意帮倒忙,钟应干活利落多了。
君不意坐了一会儿后,离开了房间,不久之后,端着一盆清水放在了桌面,声如冷泉:“钟应。”
“干嘛?”
“洗一下手吧?”
“不洗。”
钟应拒绝,却被君不意握住了手腕,碰到了盆中之水,让他意外的是,水是温的。
“我用灵力温了一下水。”君不意回答。
真是娇气,洗一把手还要温水,钟应想,这次没有直接说出口:但是也格外的令人舒心。
“指甲的淤泥也洗干净。”
钟应又想:规矩也忒多。
钟应才洗完,面前又多了一块雪白的手巾。
“擦一擦。”君不意半阖眼睑,浓密曲长的睫毛下,眼中落了点点星光。
钟应迟疑接过,胡乱擦了两下,擦去手上的水珠子后,面前又多了一双薄如蝉翼的天蚕丝手套。
“戴着这个干活吧。”君不意抿唇。
“你……”钟应梗住。
“天蚕丝水火不侵,这样便不会划破手指,也不会觉得冷了。”
“……”
“我去清理院子,你打扫的时候,可以帮我打扫一下房间吗?”君不意歪了歪头。
“……”
“多谢。”
君不意端着水盆出门,钟应握着雪白柔软的手套,觉得手指头都烫到了。
“等等……”谁要帮你打扫啊!
然而君不意已经消失在了门槛。
钟应没有叫住人,也没提高音量,而是揉了揉鼻子,觉得今天一整天跟撞了邪似得。
钟应将卧房清理出来时,房间内基本就剩下一张床,一张桌,一张凳子了。他犹豫了一下,认命的去君不意房间时,窗棂被敲了两声。
君不意站在窗外,戴着跟钟应一模一样的手套,手臂撑着窗框,询问:“你想在院子里种上什么花木?”
钟应不明所以:“随便。”
“紫藤萝可以吗?”君不意又问。
钟应从脑海里搜了一下,居然没记起来紫藤萝到底是什么花,想着君不意擅琴棋书画,又擅长种花养草,品味应该不会太低,便胡乱点了点头。
征求钟应同意后,君不意又去忙了,钟应推开君不意房间的门时,脑海里一直回旋着君不意刚刚的模样。
跟着钟应忙乎这么久,他衣袍依旧一尘不染。
可是刚刚的君不意衣袖似乎沾上了黑点和水滴,柔顺贴合衣裳的墨发也有点儿凌乱,一缕发丝甚至沾到了唇角……
想必他是真的尽力了。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在院中洒下最后一抹余温。
钟应踏出屋子,累的直接往台阶上一坐,懒的想会不会弄脏衣服这件事了,手撑着下颌,往院子中看去。
下一刻,眼睛睁大,下巴直接从掌心滑下,钟应惊讶的望着院落。
院中原本的枯树杂草通通被清理了,连树根都没留下,土壤中生着细嫩的幼苗,似乎是一个下午的时间长出来的。
而君不意站在墙角下,俯身去看那灰白瓷缸,白裳乌发仿佛同这青墙旧瓦融为一幅清淡的水墨画。
“钟应。”君不意回头。
“怎么?”
“我们在瓷缸里,养几尾鱼吧?”
钟应默了默:“我不会养鱼。”实际上,他养什么死什么,也就他娘亲给他留下的一只兽宠皮糙肉厚,钟应怎么折腾都死不了。
“我会。”
敲定这件事之后,君不意指了指那几株幼苗,又道:“我已经将紫藤萝的种子催生了,但是我这几日不太舒服,暂时只能让它发芽……”
“你今日话有点儿多啊?”钟应打断他的话。
君不意委实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钟应还记得自己害得他滚了几十台阶,他没说一句抱怨的话。钟应幻境无理取闹,他也基本不回答。
钟应疑惑:“为什么要处处征求我的同意?”
简直莫名其妙啊!
君不意微怔,似乎被钟应问到了:“我们同住一间院子,我不该和你商量吗?”
需要商量的事太多了,便是君不意是个闷葫芦,也需要一件件去询问,更何况君不意并非闷葫芦,他仅仅只是冷淡了些罢。
因为正当年少,这份清冷便如风中的雪花,还未像日后一般,凝结成隆冬大雪。
大多时候都蛮不讲理,遇事基本自己蛮干,喜欢强硬命令别人的魔君彻底呆住了。钟应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是这么“温柔”、又合情合理的理由。
“还有一件事,可能需要你帮忙。”
靠着墙壁的少年询问懒洋洋坐在木阶上的少年。
“什么?”
“能教我铺床吗?”
“……”
第17章
“应兄弟,你在吗?”胖墩站在青墙外,朝着里面呼唤。
钟应正在给君不意铺床。
君不意端坐于矮了一截的圆凳上,即便披头散发、衣袖沾上淤泥,坐姿依旧端庄清雅,一双眸子认真的注视着钟应,将他每个动作映入眸中。
不等钟应回答,胖墩大大咧咧的声音再度传来:“哇,应兄弟你运气可真好,这地方环境可真……不错……”
屋外诡异的沉默了片刻,胖墩一声惊呼:“你们干了什么?这院子怎么破成这样子?应兄弟?应兄弟!”
“你们在不在啊?”
钟应整理好棉被最后一个边角,从床榻上爬下来,一边穿靴子,一边回了一句:“吵什么吵?”
胖墩听到了钟应的声音,脸上浮现惊喜之色,几步跑到了卧房外。因为门锁坏了,房门半敞,胖墩一眼便看到了屋中场景,当场便意味深长的挑起了眉毛:“应兄弟,你这是在干嘛?”
“帮他铺床。”
胖墩啧啧两声:“应兄弟,没想到你外冷内热,为人挺热心啊。”
钟应:“……”
钟应差点儿一脚踢了过去,冷冷撇了胖墩一眼:“滚!”
胖墩心宽体胖,自认为自己跟钟应是同道中人,嘿嘿笑了起来:“就是脾气不太好。”
“再扯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就把你打出去了。”钟应站起来,朝着胖墩走去。
胖墩作势捂头求饶:“不说了,不说了,保证不提了。”
“你来做什么?”
胖墩终于说到了正题上:“我们结伴去吃饭吧?忙了一天了,可饿死我了。”
钟应摸了摸空荡荡的腹部,认同了胖墩这句话,便率先走到前头,走了几步发现胖墩没跟上来,钟应回头,便见胖墩双眼冒光,非常殷勤的对着君不意笑。
等等!他不是想叫君不意去吃饭吧?
果然,胖墩下一刻便热情邀请。
想到和君不意同吃的场景,钟应瞬间头皮发麻,刚要拒绝,君不意先一步摇了摇头。
胖墩一脸失望,使出洪荒之力劝说。
君不意却只是眨了眨眼,清清淡淡开口:“不了,我已经辟谷了。”
“啊!”胖墩震惊的下巴都快掉了。
玉馨书院只招收十五岁左右,已经化气的少年,像胖墩这种通过考验正常入学的,都是化气巅峰中的佼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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