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小十本就瘦小,又穿的一身黑衣,身形融在夜色里,仿佛下一秒就会在空气中消散。
申思杨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将桑小十拉起:“道谢就道谢,干嘛还鞠躬,伤口绷了怎么办?”
桑小十一愣,仰头看向申思杨,张着嘴巴还没来得及说话,院子里就响起一阵啜泣声。
“八岁,才八岁的小孩。”申拾武抹着眼角的眼泪,“我八岁把我家猪崽子赶进臭水沟里,被我爸追得满屋子打,还委屈得边撒眼泪边喊冤呢。小朋友,你才八岁,你可以稍微不那么懂事一点。”
袁琳菲也上前一步,抬手揉了揉桑小十的脑袋:“这声谢阿姨收下啦,那你也要答应阿姨,从现在开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其他任何事情都不要管。就算天塌下来,也还有我们大人顶着。”
申拾武在一旁配合地露出肱二头肌:“你看叔叔这膀子,少说能顶他个十年二十年的。”
院子里响起一阵笑。
桑小十被申思杨和袁琳菲一人一边揽在怀里,他看着眼前的欢乐,也慢慢展露出了笑容。
六月中旬的夜里多少带些凉意。
申思杨顾忌桑小十的伤口,到底是没给桑小十用上那与他十分有缘的大功率电风扇。
他在客厅找了把蒲扇,跟桑小十躺到床上轻轻扇着风。
天边泛出蒙蒙的一点亮光,桑小十还趴在床上睁眼看着他,似乎半点睡意没有。
申思杨今晚脑子乱成一锅粥,这会也不太困。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半晌,申思杨琢磨着开了口:“睡不着?”
桑小十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好像…有一点。”
申思杨想了想:“哥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催催眠,你平时都听什么样的睡前故事?”
桑小十黑亮的眼珠子缓慢地转了转,轻声说:“玻璃…糖罐外…的…小男孩。”
申思杨回忆了一番,确定没看过叫这么个名字的故事,于是他问:“讲什么的?说来听听。”
桑小十侧了侧被席子压出红印的脸,软声开口:“有一个…糖果…小镇,镇上的…小孩子,在成年…前,都住在…玻璃糖罐…里。一个流…流浪的小男孩,来到…糖果小镇,他非常期…期待地问:“我也可以…住进玻璃…玻璃糖罐里吗?”镇上的人,糖罐里的…小孩,都说…都说不行。他们说,小男孩…不属于小镇,小男孩流浪…流浪了太多地方,太…脏了,住进…糖罐里,糖果会…会被污染。”
申思杨听得皱眉,见桑小十说到这不说了,他询问:“结局呢?”
桑小十抿进有些干涩的唇:“后来,小男孩把…把自己浑身都…都洗干净,又去…又去问了一遍,还是不行。他就只能站…站在…玻璃糖罐…外,看着,成年了…再也进不去…了。”
“你从哪听的这个故事?”申思杨问。
桑小十看向他:“书上…看的。”
申思杨将蒲扇往床上轻轻一拍:“你肯定是买着盗版书了,盗版误人,我看的明明不是这么个结局。”
桑小十一愣:“啊…啊?”
申思杨见他愣就忍不住笑:“我看的结局明明是,后来镇上来了一个正义骑士,他发现镇上小孩住的玻璃糖罐,里面的糖吃了都是要牙齿烂光光的。于是他变了一个全是吃了不烂牙糖果的玻璃糖罐出来,给流浪的小男孩一个人住,顺带教了小男孩一个嘲讽技能——真羡慕你们住公共宿舍,不像我,只能住在空荡荡的独栋别墅里——”
桑小十听得一愣一愣:“还能…还能这样?”
申思杨乐了:“当然能,这是官方结局,所有小朋友看了都说好。”
桑小十慢慢弯起眼睛,从被子里伸出手,比了个大拇指:“我也…也觉得好。”
申思杨笑不停,用蒲扇拍拍桑小十的脑袋:“那是不是可以睡觉了,小朋友?”
桑小十静静注视着申思杨,许久后点点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窗外投进些许光亮。
申思杨看着合眼的桑小十,也逐渐感受到了困意。
正当他也准备要睡时,桑小十刚伸到被子外的手忽然往他这边挪了一点,而后抓住了他搭在床上那只手的小拇指。
桑小十软绵绵的声音响起:“思杨哥哥,你不要…做危险的…事情。”
申思杨意料外地愣了好一会,反应过来后缓缓笑开:“听过一句话吗?”
桑小十睁开眼疑惑地看向他:“什么?”
“只要速度够快,危险就追不上我。”申思杨眯起眼睛说得格外玄乎,“骑士都是用飞的,更别说是限定款的骑士了。”
桑小十被唬得一愣一愣:“好…好厉害。”
“那当然是非常厉害。”申思杨抬手揉了把桑小十的脑袋,“快睡,熬夜要秃头的,未来十年秃头可是人类第一大苦恼项,拒绝秃头,我们要从小做起。”
桑小十懵懵懂懂地点头,听话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只是握着申思杨小拇指的手没再松开。
第11章 玻璃糖罐外的小男孩11
夜里九点,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停在幽暗的巷子外。
申思杨趴在车窗上,看着巷子深处的小平房,出声问驾驶座上的人:“爸,你确定罗企风就在里面?”
“当然,”申拾武非常有自信,“你爸我可是一下班就过来蹲点了。我看着他六点多从里面出来,到旁边面馆吃了十分钟面,又重新进去的。而且我打听过了,他平时几乎都在这个小赌场里,小赌场旁边那个澡堂看见没有,听说里面的人晚上要是想睡觉,就会去旁边澡堂凑合几个小时。”
申拾武的车停得离那处平房隔了十几米远。
申思杨降下一点车窗来听动静,听了半天什么都听不到,他升回车窗,道:“我去里面探探。”
“不行!”
两道声音齐齐在车厢里响起。
申拾武苦口婆心:“儿子,这虽然只是个小赌场,但里面肯定也够乌烟瘴气的,你一个小孩进那种地方怎么行?你要看什么,爸爸帮你去看。”
袁琳菲态度坚决:“别忘了你怎么答应我的。”
“不行,你们大人进去太显眼了,我刚刚看见有小孩进去,就说明小孩能进,如果有问题,我可以装作走错地方马上出来。”
申思杨讨价还价:“20分钟,我要是没出来,你们就进去捞我。”
最后以申思杨讨价还价成功为结果。
只是时间被袁琳菲打了个对折,20分钟变成了10分钟。
小平房就一扇门。
申思杨走近后发现,那门一直保持着大开的状态,远看看不出,是因为门上接了张深黑色的帘子,帘子将门里的光亮罩了个严实。
申思杨掀开帘子进去前,心底里多少是有些紧张的。
他做好了进去一有不对就马上跑的准备,然而等他进到赌场里,才发现,是他想得有点多了。
乌烟瘴气是真的,乱是真的,看都没人往门口看一眼也是真的。
这地方说是赌场也不完全准确,顶多算是个聚众赌博的地方。
牌桌麻将桌七七八八地散开,吵闹声一阵接一阵,烟雾缭绕在空中,地上丢满了烟头和各种果皮纸屑。
申思杨往里走了几步,有几个围观赌局的人注意到他,只是随意看了他一眼,就不在意地继续注视面前的赌桌了。
很快,申思杨就找到了一个小孩出现在这种地方,却完全引不起任何人注意的原因。
他几乎每走出五六步,就能看见一个小孩。
有跟他差不多岁数的,被牌桌上的男人抓着让帮忙摸牌:“小孩手气好,快帮爸爸摸两张,别写你那破作业了,写来写去成绩还不是倒数。”
也有年纪比他小不少的,他甚至还看到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婴儿,被男人随意地放在身边的摇篮里,孩子哭了,男人就随意地摇晃两下摇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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