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唇边带着温和的笑意,那双眼显出智慧的深邃,对他道:“你也看到了,怨魁比人族更能适应环境。我能改变过去未来,你所看到的一切……千年文明由我亲手铸成,也能由我亲手毁灭。”
明奴摇头,他下意识地摇头。
不,不是这样的。
不对。
“宋景师兄,先前你告诉我……你说的那些,难道都是骗我的?”明奴问出来。
他原先的坚定冷漠,在宋景面前悉数崩塌,随即展示出了柔软的一面,眸中难掩执拗。
“自然未曾骗你,我曾守护人族千余岁月,如你一般,你所经历的我都经历过。”
“只是,这世间除了人族,还有千百生灵,我既为神,不能一直偏向人族。”
宋景微笑起来,“何况,这一世,也是由人族亲手将我放起来。”
“明奴,这道理你应当早已明白,人族需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宋景说,“生灵万千……由我谱写。”
明奴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你踏入极北之巅,在我座下九仙魂灵之处历练,日夜由我陪伴在你身旁,明奴,我很欣慰。”
宋景的面容化作光影消散,只留下余音。
“你的所有招数,都是由我传授……明奴,你如今还要与我一战,可是做好了觉悟?”
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此地时间被定格,周围的景象化作一道白光散去,一道威压倾覆而落,朝着他迎面而来。
宋景的声音轻轻柔柔,明奴背后长剑出鞘,断灵剑挡住了那一道剑气,周围的草木摧枯拉朽一般栽倒,悉数落下,草木山河尽毁。
断灵剑之上缠绕着一道剑气,明奴朝着宋景消失的方向追过去,长剑在他身后缠绕纠缠,他上了九千明台。
君无尽的身形化作幽门,如今幽门大开,无数的怨魁从中冒出来。
宋景置身在幽门深处,朝他略微侧身,那双眉眼染上一层很浅的郁气,气场冷漠而悲悯。
“明奴,此地是无尽深渊,过来。”宋景朝他伸出了手,身后无数小鬼隐隐浮现,在他身后万千鬼神发出怨鸣。
仿佛如他们初见那般,宋景唇角依旧带着微笑,含笑地看着他,引他入炼狱之中。
明奴踏入了幽门之中,在他踏入的那一瞬间,一道阴冷之气随之覆盖下来。万千鬼神在宋景身后消湮。
“乖孩子。”宋景唇角含笑,手掌放在他的脑袋上,对他低声呢喃道:“你是真正意义上的我。”
“比我的两道分身更贴近魂灵之处。”
明奴触碰不到宋景的身体,他身后剑气朝着宋景汇聚而去,宋景的身体在原地消散。
底下是无尽深渊,黑暗与阴冷一望无际,他整个人向下坠落,宋景的身形在远处出现。
宋景自上而下地看着他,对他道:“回到千年以前……你便会知晓一切。”
明奴手中的长剑挣脱而出,断灵尝试接住他,然而断灵触碰不到他,他不断地向下坠,发丝和衣角被风扬起来,断灵缠绕着他一并往下。
他跌入一片柔软的白光里,眼前被无尽的白光填满,他不由得闭上了双目。
在他闭眼之时,耳边再次传来一道叹息。
声音很轻,消散在风中。
“哒——”
一道清凌凌的声音传来,明奴睁开了眼,他入目是便是金色的铁笼,再看他自己,面前是软绵绵的胸脯羽毛,三只爪子……他变成了一只鸟。
“仙君,这是人族送来的三足金乌,传闻他聪颖无比,能听得懂人言,来日兴许能修炼成形。”
明奴眼前出现一道男子的身影。一道雪衣遮住了他的目光,他不大适应鸟的身体,看着自己雪白的羽毛,他头一次见白色的金乌。
一双修长的手打开了鸟笼,随之一张熟悉的脸露出来,男人生的清眉慈目,天生沉敛温和的面容,让人感到安心仰慕。
男人一身雪衣,手中是一把玄黑的剑,那把剑他再熟悉不过,是宋景送他的断灵剑。
旅鸟……仙君,他情不自禁有些恍惚。
眼前的是仙君三相之一的仙相……犄蚺。
“人族送来的?看起来倒是十分温顺。”犄蚺轻轻地用手指碰他,此人仿佛天生带有光环,给人的感觉非常柔和,身上散发出的灵力引他靠近。
他下意识地爬上犄蚺的手腕,三只脚踩着犄蚺的手背,被摸羽毛,只是抖了抖脑袋,没有其他反应。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映着眼前这张与宋景一模一样的面容,雪衣玄剑……怪不得。
“今日是凡世雨节,明奴天史便是来源于今日,如此……你便唤作明奴吧。”
犄蚺的声音犹如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轻轻地趴在犄蚺肩膀处,当今邪祟作乱,人族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凡世由仙君与座下九仙守护,九仙镇守着各地,怨魁四处而起,人族光修仙居寺庙,在凡世供奉仙君与九仙。
明奴守在犄蚺身旁,见犄蚺每日处理凡世之事,隔着神像听人族祈愿,无数的吟诵声汇聚在一起。
“仙君在上,佑我人族,邪祟涂炭生灵,今凡世危矣,人族世世供奉仙君,以君之名,斩祟消恶,奉还故土………”
犄蚺常常踏遍九州,他便随着犄蚺而去,他伫立在犄蚺肩头,揣测着宋景的用意。
宋景师兄……到底想要做什么?
每当犄蚺斩杀怨魁,那些怨魁会围绕在犄蚺身边,怨诉声日日夜夜缠绕着犄蚺,犄蚺未曾动摇,坚定地守护着人族。
“明奴,邪祟源源不断,我要亲自前往凡世,你可愿随我一起?”
明奴不能讲话,他围绕着犄蚺的手掌盘旋,最后停驻在犄蚺掌间。
于是他们从东土自西而去,一路前往了奉诡一族、路过蜉蝣天地,经过金阁寺,夜游一族……每路过一处,犄蚺在当地封印了邪祟,一共有整整九扇幽门,连接着无尽深渊。
待到犄蚺封印完之后,无尽的怨魁缠绕在犄蚺身边,由犄蚺一人承受凡世苦难。
“我为自己算了一卦,前路兴许是人族死路,我受怨魁侵扰,不应再待在人世。”
明奴直生生地盯着犄蚺的面容,犄蚺与宋景生的一模一样,微笑起来时如同一道春风落在他心间。
不止落在他心上,一并落在凡世。
“接下来我会送你到仙灵。明奴,若是来日见到我,我已并非仙相,到时杀了我便是。”
明奴化作旅鸟飞去,他见仙君消陨,犄蚺亲自踏入无尽深渊之中,以身祭天,换来了短暂的人间太平。
他飞向仙灵一族,在此地幻化成人形。他生来脸颊便有胎记,那是受犄蚺灵力的影响,让他拥有占卜祭司的能力,却夺走了他的一部分容貌。
仙灵族人在他面前跪下来,他成为了此地的祭司。
明奴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边的痕迹犹如被烧毁,只有一半脸完好无损,另一半上面充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疤。
与他后世被烧毁的模样一模一样。
他情不自禁地有些恍惚。
人族不受邪祟所扰,却战乱四起,各地瘟疫侵染,战乱引得邪祟再次出现。
明奴会在此地能做的事只有占卜祈祷,除此之外,他颇懂药理,为仙灵的士兵包扎。
这一日,他从战死的士兵之中扒出来了一道瘦弱的躯体。少年穿着一身被血染红的红衣,面容他再熟悉不过,明艳的五官染上一层郁色,身上伤口大小不一,呼吸微弱。
明奴心脏随之狠狠地跳动几下,那些凡间传言在他脑海中浮现,传闻仙灵祭司曾在战场之上捡到一名少年。
少年生在战场之上,是天生的孤星。
他情不自禁地有些恍惚,去探少年的脉搏,尚未碰到,他的手腕被握住,一道大力握住了他的手腕。
少年随之睁开眼,那双凤眸清冷冷,犹如霜雪寒天,里面平静无波,只有一片幽色。
对方全身充满戒备和警惕,握着他的手腕不让他靠近半分,浑身都是冷漠疏离的倒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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