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多了一枝婆娑花。
幽蓝色的婆娑花,原本离州曾经生长过这种花,在婆娑生死之后,这种花已经绝迹,此后只生在怨尸身上,意味着生死难消。
明奴看着掌心的花,他在这一刻略微怔住,面前的神像消散,他眼前恢复了白绫遮挡的世界。
身边是红衣少年,远处的婆娑神像没有任何动静,耳边被什么东西挡住,令他听不见任何声音。
“江明奴……”
江明奴尝试移动身体,他的每一步都变得艰难起来,似有千斤重,无形之中有什么东西似乎在阻止他。
他走到了阴林边,俯身摘了一枝婆娑花。
典籍上未曾记载,明奴却想起来了。野史曾写,婆娑鬼仙身葬离州,原先离州有一少年,曾被她祸害未曾怨她,死前送了她一株婆娑花。
这段野史未曾被纳入典籍,古往今来,神君不可有情,座下鬼仙亦然。
明奴把婆娑花放在了神像前,在花落下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随之安静了。
第42章 虚指
婆娑花落在神像前,整个世界随之安静,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幽幽的婆娑花枝。随着一声细微“咔嚓”的动静,婆娑鬼仙神像中央出现一道裂缝。
一阵黑雾弥漫出来,动静越来越大,沿着缝隙中间裂痕越来越大,直到“砰”地一声,整座神像碎成了两半。
露出中间的东西来。
那是一摊黑乎乎凝在一起的肉状物。黑雾散开,浓重的臭味扑鼻,隐约能够看出那坨肉状物是扭曲的人形。
明奴被熏得难以呼吸,他心脏缓慢地跳动,婆娑鬼仙的神像碎了一地,尚未靠近,便感受到了无尽的邪气。
江雪鹤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那一枝婆娑花捡起,缓缓对他道:“传闻有一种祭祀之法,以活人之躯存于神祝缸之中,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放入神像,这般神祝便会显灵。”
“此法极为阴邪,早在千年前便已禁止,那时人间神怒多洪水……此法便是离州所出。”
“被献祭的活祭用以平息神怒,又唤作虚指。”
眼前这一摊黑乎乎扭曲的人形,显然是所谓的虚指。
“这神像中应当是虚指……是一名孩子。”明奴开了口,他略微俯身,黑色的粘稠物中包裹着已经扭曲的人尸,他碰上去,摸到了一片极寒,通过骨骼能判断出来大致年纪。
约摸十二三岁的孩子。
这种祭祀之法他原先看过,手法极其残忍,将人放在缸中活活地闷死,死时体态蜷缩,在缸中只能维持着蜷缩的姿势,死后便形成天然扭曲的“球”状,这般能够轻易地放进神像之中。
竹简上未曾记载离州何时停雨,如今神像有此虚指,兴许此地发生的事没有那么简单。
明奴起了身,他回忆起方才见到的婆娑鬼仙,对江雪鹤道:“这是婆娑鬼仙想要让我们看的……方才我被堵耳晦目,行动维艰,进入无妄之境,见到了婆娑鬼仙,她给了我一枝婆娑花。”
神灵亦有正邪两面,以剑对之,便见恶面,以神祝之意祈之,便见善面。
“魁家兄弟要找的便是这个……这兴许是怨灵源头。”
此阴邪之法将死尸困在神像之中,兴许怨尸借力作乱,极其容易反噬。
江雪鹤依旧戴着白绫,闻言在一旁道:“他们要找的是这个不错,只是此物……并非源头。”
话音落了,江雪鹤一剑把那一团黑雾劈散了。
怨气悉数散去,那些黑色的物质像是扭曲的虫子一般消散,只剩下完全蜷缩在一起的一具球形童尸。
明奴在此时明白过来,这兴许只是个幌子,现在的线索如同一团乱麻,缺一条线将其串联。
乱葬岗上的怨灵、消失大半的镇民,六眼九目的乌袍男子,以及神像之中的虚指童尸……三月前的件件惨案。
江雪鹤略微俯身,他用剑鞘轻轻一推,球尸略微散开,尸体的面容浮现出来,是一名约摸十二三的女童。
衣衫已经被水泡发与身体粘在一起,尚且维持着死时的模样,江雪鹤摸向尸体腰间,那里有一块木制令牌。
江雪鹤摸索着上面的字,明奴在一旁已经看清楚了,上面写着“十一”二字。
“生辰元年三月,三月十五,时辰三点一刻。”
“这般的生辰最为阴晦,应当是有人提前算好的。”江雪鹤说。
明奴眼角扫到了什么,他注意到女童手中还捏着什么,他同意地俯身,对方死时维持着紧紧攥着掌心的姿势。
他费了一番力气才掰开女童的掌心,里面赫然是一块已经散了的婆娑花。
幽幽的花瓣已经散去,只剩下花的枯枝。
“她手里拿的是婆娑花。”明奴说。
他注意到江雪鹤在检查尸体,尸体用了特殊材质保存,依旧维持着原本的模样,只是皮肤略微皱了些许,如同被抽干的人偶。
江雪鹤检查着女童的尸体,他从上往下地摸过去,摸到脖颈的位置略微停顿。
“鹤哥哥?”
江雪鹤站起了身,对他道:“走吧,我们应当去一趟剩下的镇民那里。”
还有余下的一部分镇民,例如伍清和伶月那种,兴许从他们的嘴里能够打听到情况。
明奴依言应下,他又看了眼地上的三具尸体,手里的白绫缠绕在手腕上,他收回了视线。
“李逍火,你不必管他?”江雪鹤问道。
明奴稍稍点头,回复道:“不必担心他,他自己应当有分寸。”
他话音略微停顿,有分寸倒是不一定,他只希望李逍火不要乱来。
……
明奴与江雪鹤身形在原地消失,他们两人下山回镇上,明奴想起来了什么,问道:“那时我被堵住耳朵了没有听清,鹤哥哥同我讲了什么?”
江雪鹤:“讲的便是婆娑悟道之前的典故,你应当都知晓了。”
“兴许无关所谓情爱,救赎之道,并非只有男女之情。”
可能为一物、一念、一瞬,一句微不足道的叹息。
明奴“嗯”了一声,他问道:“那鹤哥哥可知晓此地原先何时停了雨?”
江雪鹤:“梦幽自二月雨水接连不断,良田悉数被淹,水至婆娑寺下,约摸三月便停了。”
“未曾传出有祭祀活动。”
他们两人回到镇上,黑雾缭绕,明奴逐渐地适应,黑雾之中勾勒出房屋的轮廓。不过数月,此地犹如蒙了一层厚重的灰尘,没有一丝人气。
“我们原先来的时候,这边好几处人家都有动静。”明奴那个时候就注意到了,他当时随意敲的门。
一家家地敲,总能遇见幸存下来的镇民。
这般想着,明奴到了街巷人家前,他轻轻敲了敲门,屋子里安安静静地没有任何反应。
“有人吗……我们是仙门派来除祟的弟子,信物可为证。”
“我们这里有食物,还有清水。”
明奴敲了好一会,依旧无人应答,他又换了一家,与上家是相同的反应。
“鹤哥哥,你和我一起。”明奴说,他们总不能在这里耗时间,“我往这边,鹤哥哥去那边。”
若是有动静,以他们二人的感知力自然能够察觉,只是所过之处安安静静,犹如死城。
江雪鹤依言到了对面,然而江雪鹤并没有敲门,只是稍稍地在门前站了一会,以神识查探。
明奴敲了一番门,一整条街,从头到末尾,没有一户应答,他到了最后一家门前,稍稍地敲了两下,已经在思考要不要直接进去查探。
这一户人家并没有锁门,他不过刚把手放上去,门自动地开了。
“嘎吱”一声,门向后面展开,露出门后的尸体,随着“砰”地一声,白色的头骨滚落在地,阴风刮来,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明奴敲门的动作缓缓地顿住,他看清了院中的景象,不止一具,院中还有两具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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