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奴起初不明白江雪鹤的意思,片刻之后知晓了,江雪鹤要去泡冷泉,他们这处山头连着山泉,如今是初春,夜晚依旧寒凉。
他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书,情不自禁地总是扫书架的位置,找半天找不到方才放的那本书,最后在第二层的位置看见了。
明奴不敢轻举妄动,他还想再看看那本书,书上人的情况和他类似,若是真有改变根骨之法……
江雪鹤带着一身水汽回来,回来时注意到了明奴的目光,视线略微停顿,在书架前拿出来那本书,随意翻了几页。
他翻书的时候,不远处的少年几乎全身绷紧,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江雪鹤凤眸略微挑起来,对上一双湿漉漉漆黑的眼眸,像是柔软温顺的食草动物,与他对上视线,少年很快垂下了目光继续假装看书。
江雪鹤把那本书又放了回去。
今日明奴念经念的慢了许多,他嗓音放的更轻,听起来软绵绵的,带着几分温柔。
如今垂着眼,眼睫落下来根根分明,透出来几分乖巧。
明奴时不时地便看看床上的江雪鹤,江雪鹤闭上眼时他便会等上一会,加入他读的慢了,江雪鹤会睫毛动动,他便知道人是没睡。
“凡所业者莫不问前世,凡所怨者莫不鸩难平……”
明奴念得慢了一些,他停下来,房间里静悄悄的,面前的少年无动于衷。
他伸手在江雪鹤眼前晃了晃,江雪鹤毫无反应。
“江雪鹤?”明奴喊了一人,江雪鹤没有搭理他。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今日时辰还早,他可以提前回去了,他把书放在了一边。
明奴简单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他在临走的时候又忍不住看向书架上的书,那本书就在第二层最显眼的位置。
床上的少年呼吸安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明奴前世听江雪鹤讲过判断之法,若是呼吸不匀,多为装睡。
他看着床上的少年,情不自禁有些无措,仇人在眼前,他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江雪鹤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还要屈居人下,如今要日日过来给仇人念经,那些晦涩的经文,句句仿佛都是讽刺。
窗外的月色透过缝隙落下来,明奴心神乱了一瞬,他下意识地看向书架第二层的位置。自己没有能力得到的东西,江雪鹤全部都能轻易拿到。
明奴从院子里出去,他怀里是平日先生讲课的书册,除此之外,怀里还揣着一本泛黄的书册。
在人走之后,床榻上的少年睁开了眼,江雪鹤身形到了窗边。
院里的红杏探了出去,少年身影已经远了,消失在转角处。
……
明奴当天便在自己的住处打开了那本书,故事还是原来的故事,上面写了对方重塑根骨,第一步先手抄佛经一千遍。
佛经之中自有答案。
明奴现在是无头苍蝇,他不大理解,归结于自己脑子笨,若是抄完佛经当真有答案……他倒情愿做。
佛经哪里都不缺,明奴用了碎银都能和上届弟子换出来许多,他趁着空闲便手抄佛经,许多字都不认识,有些便去问李逍火。
李逍火不大理解便宜舍友为何开始抄这些没用的东西,但是江明奴似乎很有活力,于是李逍火没有多管闲事。
到了江雪鹤院子里,明奴是带着佛经过去的,江雪鹤回来时便看见少年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在抄书。
模样专注,看起来很认真,字迹一板一眼,稚嫩却规整。
江雪鹤凤眸稍稍偏移,目光落在明奴身上,看了好一会,然后缓缓地收回了视线。
第20章 钟鼓
“怎么近来开始抄佛经了。”江雪鹤似是随口一问。
明奴含糊道:“近来对佛经感兴趣。”
“鹤哥哥如何跟三殿下说的?”明奴问了一句,金铃仙近来都没有找他的麻烦。
江雪鹤闻言扫他一眼,对他道:“此事应当不必你担心。”
接下来几日落了连绵的细雨,明奴得了空就去江雪鹤那里,他每次去,江雪鹤不是在看书便是从剑堂回来,偶尔会碰见梅含珏。
只一回,看到过信鸽,信鸽羽毛上有金纹水仙,是江家传来的。江雪鹤在窗边接了鸽子,随即把提前准备好的信纸放进去,鸽子很快便飞走了。
“江明奴近日都没有过来,他成日喊江雪鹤哥哥,他们二人是兄弟?”
“长得并不像,若他有江雪鹤一二分的姿态,殿下也不会喊他来唱曲。”
“这谁知道。”
金铃仙听见了几人的议论,他问南柯道:“他这几日都去了江雪鹤那里?”
南柯:“三殿下,听闻是这般,明奴日日都过去,回来的很晚。”
“江雪鹤。”金铃仙念着这个名字,江雪鹤在南峰表现众人皆知,甚至领先梅含珏一些,被冠以天才二字。
“三殿下,那之后怎么办?”
“不管江明奴了吗。”
金铃仙:“先派人看着他,等试炼之后把他带到本殿这里。”
殿中蜡烛跳跃闪烁,南柯应了一声,屋檐上有雨珠向下坠落在地。
试炼时在月底,转眼四月开始转暖,明奴在前几日便没有去江雪鹤那里,他查了许多关于丹寒玉的资料,因为在剑道书院,兴许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能知道,他并不敢太明目张胆。
明奴这几日正常出没,他和李逍火见的时间便多一些,腿脚的伤已经好痊,堂课结束之后,他和李逍火一道去膳堂。
“我们过两日便要试炼了,还不知晓宋景师兄这次出什么主意。”
明奴领了膳食,平日里他喜欢带回去,李逍火则喜欢在膳堂吃饭,他于是陪着李逍火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
他坐在李逍火对面,视线在李逍火红色的衣领略微停顿。从月初就看李逍火穿这身衣裳,似乎没有换过。
明奴回忆起来,似乎见李逍火换过衣服,衣裳是一模一样的,和他平日里穿的一样。
他忍不住好奇地看着李逍火,想知道李逍火吃饭的时候会不会摘下面具。
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到现在还没有见过李逍火摘下面具。
明奴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李逍火,李逍火仿佛没有注意到,用勺子舀了一部分米饭,随之从面具底下放进了嘴巴里。
明奴:“……”
他看了好几眼,然后收回了视线,在李逍火对面慢吞吞地吃起饭来。
明奴有些担心,他问道:“你近来课上听的如何,若是考答题……”
他说的是李逍火成日白天睡觉,此事已经人尽皆知。弟子们都传东院有个怪胎,成日戴着面具举止古怪,在外没有讲过话。
有弟子同李逍火搭话,李逍火从来没回过,除了明奴外不和任何弟子接触。白天睡觉晚上神出鬼没。
李逍火闻言略微停下动作,对面的少年温良无害,没有修为,并不在需要防备的范围里,对方现在在担心他考试通不过。
他略微歪头,想起来这个月江明奴每天都在抄一些没有用的佛经,略有些疑惑,但是并没有问出来。
好一会没有得到回复,明奴以为李逍火是心虚了,他便不好意思责怪了,对李逍火道:“若是答题,到时候我们提前一天想办法。”
所有考试都是两个人一起的分数合起来才有用,实在不行,他只好帮李逍火作弊。
“你今日,不去南院了吗?”李逍火问他,嗓音略有些嘶哑。
明奴隐隐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他摇摇头,对李逍火道:“以后,应当都不用去了。”
从江雪鹤那里拿的那本书他已经抄完还回去了,江雪鹤没有发现。
李逍火视线落在他没有吃完的芝麻糕上,明奴只咬了一口,由于李逍火的眼神太过于炽热,明奴反倒有些尴尬。
“你若是想吃这个,再去拿一个便是,这个被我咬过了。”
李逍火对他道:“这个能不能给我。”
明奴倒是不介意,芝麻糕被李逍火拿走,他回去的路上明显感觉到,李逍火的心情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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