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想及通过脉象发现的异处,沉了沉气,看秦夏的眼神仍带有一丝怀疑。
秦夏摸了摸鼻子。
“老爷子,我既带了人来,便是想给他治好的,您只管开药,我们定当遵医嘱好生调养。”
老郎中哼了一声,又为虞九阙细细诊脉,提笔写方。
“此事不可儿戏,他内里虚亏,有道是虚不受补,操之过急亦无用,且将这方子抓了去吃上十日再议。”
他递出方子,打量二人两眼,耐着性子补充:“年轻人,难免血气方刚,但此症有所好转之前,切记莫要行房。”
虞九阙的脸登时腾地一下红成柿子。
秦夏也好不到哪里去,顶着发烫的耳朵麻溜去抓药。
十副药,一副八十文,再加上一瓶三十文的安神定志丸,八钱多银子抬抬手就进了医馆的钱箱。
虞九阙心中五味杂陈。
既心疼秦夏抓药的银钱,又觉得自己对于秦夏,或许真是个大麻烦。
长此以往,秦夏真的还会对自己留有耐心么?
他下了台阶,对着走在身旁的秦夏道:“药钱……我会想办法还你的。我听人说城里一些人家或者商铺会招帮工,一日少说也有一二十文,日后我也会出门做事,攒了钱当做我的诊金和药费。”
秦夏只回了他两个字。
“不必。”
虞九阙心头一阵慌乱。
从昨晚到现在,秦夏对他着实太好了。
这份好带出几分不真实,令他反而愈发地患得患失。
秦夏注意到虞九阙的神色。
他说的“不必”,是因为自己现下付出的,除却本身无意为难虞九阙外,归根结底,背后都藏有私心。
对虞九阙好十分,是为了等日后对方恢复记忆,可以念着这份人情,放过自己,不找麻烦。
他已想好,等靠摆摊卖吃食赚到银钱,就给虞九阙在城中另外寻一个住处,将卖身契奉还。
届时二人没有夫夫之实,只需一封和离书即可再无瓜葛。
只是这些事情无法同小哥儿讲明。
“我们已是一家人,不必说这些生分的话。你就乖乖喝药,安心养病。”
虞九阙又能如何,只得抱着十副药的药包,和抱了金子一样谨慎。
看病只是出门的目的之一,秦夏和虞九阙一道,又沿街添置了不少东西。
第一站先去了粮铺,家里米面都告罄,再不买新的当真要喝西北风。
时下太平年景,粮价稳定。
先称了白面、白米各一斗,分别是八十文和一百文。
细粮价贵,以秦夏现在的身家做不到顿顿都吃得起,故而又称了两斗杂面。
杂面就便宜多了,一斗五十文,两斗才花了一百文。
此外粟米、高粱米、糯米、红豆、花生等也各称了一些。
其中糯米和花生最贵,前者一升十五文,后者一两就要三文钱,换算一下,一升足足三十文,可以换三升白米了。
问过才知花生这东西是朝廷发下来的种子,平原府这边不过刚种了两季,种的农户不多,价格自然高企。
秦夏庆幸自己穿越的时代合宜,像是番茄、红薯、土豆、辣椒等都已常见,花生纵然贵些,能吃到就好,不然他这个当厨子的,少不得束手束脚。
走出粮铺,转进油坊。
一壶棉籽油,用于点油灯,一壶菜籽油,用来做饭,统共花去五十文。
买时特地问了油坊伙计,后续多买一些能不能便宜些,伙计点了头,就是不知道具体能便宜到哪里去。
最后进到杂货店。
柳豆子介绍的铺子货品繁多,颇为齐全,秦夏拿了盐和糖,拣选了几种香料,譬如胡椒、花椒、干辣椒、大料等,花去一百五十文。
其实这些东西在杂货店买已算是亏了,像是花椒和辣椒,完全可以在家中院子里种上一些。
可惜秦家的菜地完全荒废,现下里面除了些野葱尚且顽强挺立,余下寸草皆无。
要想自食其力,只能等开春后撒种了。
到了这一步,两人手上都是大包小包,偏偏最大头的菜蔬蛋肉还一点没买。
秦夏看着过往路人手里提的篮子,身后背的背篓,深感自己生活经验太过不足。
正在这时,他瞧见了街对面有一个木匠铺子。
登时眼前一亮,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几句话后,秦夏以三两半的价格,从木匠手里买到了一辆略带瑕疵的木头板车。
中间留有搁置锅灶的地方,停靠时有支架支撑,不至于向一侧倾斜,正是街头巷尾不少卖吃食的小贩会用的样式。
因为是学徒的练手之作,用的不算是什么好木头,许多地方还留有一些木刺,但在秦夏看来这都不是大问题。
有了车,两人齐齐解放了双手。
“现在还差一套锅灶,一套调料罐,一把能固定在板车上的油纸伞……”
秦夏推着车,盘算着距离自己出摊还差什么东西没有采买。
虞九阙也试着想了想,提醒秦夏道:“相公是不是忘了盛小吃的容器,我瞧着街上大都是用油纸包的。”
秦夏一拍脑门。
“还真忘了这码事,你说得对,咱们再去买几刀油纸和竹签。”
掐指一算,五日后就是冬月初十。
城里的文华寺逢五、逢十设庙会,和村里的赶大集差不多,是城里每月最热闹的时候。
秦夏决定届时就在庙会上出摊,试试看这铁板豆腐,能不能让他赚到第一桶金。
第5章 试营业
考虑到自己要卖的吃食,秦夏花足足四两银子,到铁匠铺找工匠加急给自己打了个铁板,紧赶慢赶,好歹在庙会之前交了工。
很快到了庙会当日。
秦夏和虞九阙起了个大早,摸黑在炕头穿衣裳。
拾整好穿戴,秦夏下床去烧水,虞九阙揉了揉眼睛,把被褥叠放整齐。
塞在被窝里的汤婆子是家里原就有的,过了一夜里面的水已经变凉,却不好浪费,都是干净的,一会儿兑着热水洗漱刚好。
两人睡眼惺忪地在堂屋里刷了牙净了面,虞九阙用一根木簪子熟练地挽好头发,便看到秦夏在照着盆里的水,折腾他脑袋上的发髻。
奈何好半天过去,还有几撮头发在外面翘着。
虞九阙见秦夏眉宇间已有烦躁之意,主动道:“相公,我帮你。”
秦夏当真搞不定古人的长发,只得坐下来拜托虞九阙帮忙。
小哥儿的手法就比他熟练多了,三下五除二便收拢好的发髻,用蘸了水的梳子抿过,一丝碎发也无。
早食吃的是用昨天秦夏蒸的大馒头,蘸上蛋液做的煎馒头片。
老面馒头暄软有嚼劲,配上粟米粥和凉拌雪里红咸菜,虽简单,下了肚以后仍旧浑身暖和舒坦。
放下碗,两人马不停蹄地收拾出摊所需的东西,待到准备地差不多时,天色早已大亮。
系上围领,戴上暖耳,秦夏推车,虞九阙扶车,木轱辘轧过胡同里的泥土地,缓缓朝外行去。
——
文华寺算不得什么古刹,据闻建寺不过几十年,却挡不住其香火旺盛,庙会也热闹。
一路往寺庙所在的城南方向走,同路可见不少推着车、挑着担的小商贩。
既有城里的住户,也有周边村镇过来的百姓。
时辰尚早,逛庙会的人马尚未到位,正是摊贩们争抢位置的时候。
“小夏哥!在这边!”
秦夏正在左右张望之际,远远便看见柳豆子在街边蹦着高朝自己招手。
过去才知,原是柳豆子事先给他们占好了一个摊位,一直帮忙守着。
低头看去,他腿边还放着两个大木盒,里面装着满当当的新鲜豆腐。
“这地方背风,过路人也多,我转了两圈,觉得这里最好。”
柳家在县城里有固定的豆腐摊,离此处不远,庙会上也少有人会买新鲜豆腐的,所以并不过来凑热闹。
只有方蓉听说秦夏今日要出摊,一早做好多出来的两板豆腐,遣了柳豆子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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