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模拟人生(19)
剩下来的这些女巫,是真的可以被称作“幸存者”。
按照克劳迪娅的建议,封不摧还有最后一个必须要去拜访的女巫。
这个女巫和她们不太一样。她不信奉巫神,却信奉海神,是冰塔里唯一的异教徒;她的下半身不是一双人腿,却是一条鱼尾;她的房间里,没有多余的东西,却有一口浴缸。
这是一个很沉默的女巫。
封不摧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就这样想。
她并不在乎有人进入了她的房间,也不对这个人的身份有什么好奇。她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黑色鱼尾。
“你好。”封不摧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
海女巫不说话。
“我想知道你是否能帮助我。”封不摧尽量将声音放缓。
良久,海女巫伸出手来,递给他一样东西。
封不摧上前几步接过它,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却被浴缸里的情形夺去了视线。
浴缸里没有水。
封不摧在那一霎那听见自己的心发出很沉很重的闷响。就好像他也曾经经历过这样的困境——一条离开水的鱼、一个枯坐一百年的人。
她比塔里的任何一个女巫都活得艰难。她不仅失去了自由,还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但她还是活下来了。
封不摧将视线转移到掌心,那里躺着一枚色泽干枯的黑色鱼鳞。
然后他听见了海女巫的声音。
“去海王宫。”
声音嘶哑粗粝,像是坏掉的老唱片。
可她却有着不俗的容貌,尽管因为缺水而显得憔悴失色,却依旧能看出她曾有过的美丽。
这样的容貌,配上这样的声音。
封不摧有些理解她为何要让人鱼公主用声音来做报酬了。
她本就只缺声音。
从头到尾,海女巫只说了这一句话。
封不摧也不再叨扰,很快就告辞离开。
在封不摧准备走出冰塔时,没有人来拦他,也没有人来送他。若非他一早就记下了路线,再加上塔内空荡荡的,障碍物实在不多,他一定会在一片漆黑里跌几个跟头。
在走过一个拐角时,他看见一个小小的光点飘在半空中。
他停下脚步,向那个角落看去,却见光点犹犹豫豫地向他飘来。
等到它飘到封不摧眼前,封不摧才看清那是一只精灵。精灵手里还拖着一根比它还大的树枝。
小精灵飞到封不摧耳边,同时它那细细小小的声音也传了出来:“这是一根榛树枝,它或许能帮到你。”
封不摧心念一动:“灰姑娘的榛树枝?”那根给灰姑娘带来舞裙和水晶鞋的神奇树枝?
小精灵小小地抗议道:“是仙蒂瑞拉啦!”
“嗯,瑞拉。”封不摧顺从地附和道。
小精灵有些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帮我看看瑞拉?我好想念她呀!她也被关了起来,她一定也很想我。”
封不摧接过树枝,认真地承诺:“我会的。”
小精灵羞涩地笑了起来。
“不过,她是作为什么身份被关起来的呢?”伯爵的女儿,还是王子的妻子?
小精灵为他解惑道:“仙蒂瑞拉已经是王妃了,女皇冰封世界时,她与王子的婚礼刚到尾声。”
封不摧点点头。
封不摧终于再一次穿过这个象征着吞噬的黑洞。一出来,他就看见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女人,她的容貌被掩在白色的斗篷之下,斗篷上已经落了好几层雪。看样子,她已经等了很久。
见他出来,女人先开了口:“你不用感到好奇,毕竟我也是冰塔里的居民。”
“很疑惑是吗?怎么可能有人能从塔里走出来?”女人先开兜帽,朝他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我并不是女巫,一百年前,别人都称我为白雪皇后。”
斗篷下的容颜让封不摧有一瞬间的恍神。
他不知道该怎样评价这张脸,唯一的想法就是——克劳迪娅的魔镜,或许给出了一个错误的答案。
克劳迪娅已经够漂亮了,可眼前的女子却比她更加美丽。
“不过我只是徒有皇后之名。我既没有嫁给哪个国王,也没有属于自己的臣民。我被尊为皇后,不过是因为我是冬神的使者。我曾经抖一抖床铺,里面的羽绒就会变成雪落下来。我的夏宫每天晚上都会有卫兵放烟火。我还要需要飞到火山口去给它降降温,让橘子长得好一些……不过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女皇登基后,冬神不再需要我这个使者,所以他收回了我的魔力。我既没有魔力,又不是真正的皇族,看在我曾经侍奉过冬神的份上,女皇也就没有把我关起来。但是她并不想看到我。为了避讳,我主动住进了冰塔。”
“看来她们早就知道,没有魔力的人是可以随意进出冰塔的。那为什么她们不主动散去魔力,从塔里走出来呢?”封不摧很奇怪。
“一旦魔力散尽,她们就不再是女巫了。这比杀了她们更痛苦。”白雪皇后回答。
封不摧没有说话。他尚在塔里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自己体内的魔力一丝一毫都没有增长。原来,魔力透支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一旦魔力被真正的用尽,就再没有回复的可能。
封不摧想起玛格丽特的那句话——她在求死。
睿姬的确是在求死。为了订立契约,她的魔力已经透支。哪怕她重新苏醒过来,也不会再是女巫睿姬。
“你只管走自己的路,不必在意我。我只是……待在塔里一百年,有些待不下去了而已。所以我想跟在你身后,顺便找一样东西。”白雪皇后说。
这句话说得很巧妙,让封不摧没有拒绝的机会。
封不摧转而猜道:“你要找的,是“永恒(forever)”吗?”
他曾经看过一个童话,童话里白雪皇后蛊惑了一个男孩,只要他用冰块拼出“永恒”,他就可以做自己的主人,还可以拥有全世界。
童话世界(六)
听到他的话,白雪皇后有片刻的诧异,随即又轻松地笑道:“看来你也听过我的传说。”
她重新将兜帽戴上,帽缘那一圈雪白的兔毛让她的脸看上去格外小。
“接下来,你要去哪里呢”
封不摧摊开掌心,里面是一枚黑色鱼鳞。
“海女巫让我去海王宫。”他说。
白雪皇后点头表示认可:“是该先去海王宫。大陆上每一寸土地都被冰雪覆盖,而海洋却没有一个地方结了冰——海洋是女皇唯一管不到的地方。海民们信奉海神,又由海王统领,或许会有一些发现。”
说罢,她将视线落在封不摧手里的袋子上,语气轻松地说:“看来,你收获颇丰。”
封不摧把鱼鳞重新放回袋子,也半开玩笑地说:“哪里是收获,分明是一屁股债。”
带上白雪皇后是一个好主意,因为她是驾驶雪橇的好手。
冰塔外荒无人烟,驯鹿倒是很常见。他们一起做了一个简易的雪橇,然后白雪皇后招招手,一头驯鹿就乖顺地跑到了雪橇旁。
对于白雪皇后的这种能力,封不摧也只有表示叹服。
一直到了海边,封不摧才知道那块黑色鱼鳞的作用是什么。海洋似乎很畏惧这块鳞片,不仅是海洋生物对它避退三舍,连海水都不敢靠近它。
于是,当他们进入海洋时,就形成了一种奇观——距封不摧三步以外的地方都是海水,而三步以内的地方却干干爽爽。
他们就像是处在一个保护膜里,会令人窒息的海水都被这层膜给隔开了。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海女巫的能力。
他们没走几步,就遇上了一艘沉船。
这艘船已经被海水腐蚀得只剩下了骨架,上面爬满了海藻等海洋生物。
沉船的残骸旁躺着许多大箱子,上面的锁已经锈迹斑斑,被白雪皇后轻轻一拽就掉落下来。
箱子里面是数不清的珍宝,黄金的光芒哪怕在海底也显得那么耀眼。
“难怪,人们总说人鱼是最富有的种族。”白雪皇后叹息道。
她随手一捞,就捞起一串黄金链子。
她转头看向没什么动作的封不摧,问道:“你对这些东西毫不动心吗?”
“如果它们对我有用的话,我当然会动心。”封不摧语气平静,“但是现在,我并不缺吃穿,也没遇到需金钱解决的生命危险,所以它们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就现在而言,它们只会增加我前进的负重。”
这个逼装得……封不摧自觉还行。
白雪皇后站起身,随意地丢开手里的东西,赞赏道:“你是一个明白人。”
“那么,你是否对如何唤回春天有几分思量了呢?”她问道。
“我想,我需要见到春神。”封不摧回答。
“你见不到的,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因为,只有神使才能见到神。”白雪皇后声音带上几分愁绪,“我也见不到冬神,因为我不再是他的使者。”
“春神的使者是谁呢?”
“是春风。”
“风?”
“对。”
“……”
“可是你现在也见不到春风了。因为,它已经死了。女皇设下了一个埋伏——她命人做了一个巨网,等待春风一头撞上。然后,她用冰凌刺透了春风的心脏。”
哇,这脑洞……
“原来春风也会死么?”封不摧若有所思。
那“春风复来”的意思,大概就是说春风复活了?
春风已经出现了,那故人又是谁呢?
他们继续向前走,途中遇到几条人鱼。这些人鱼本在专心致志地为一开一合的大海贝处理贝壳肉上的珍珠,却在见到他们的那一刻四处逃窜。
直到一条头戴王冠的女性人鱼向他们游过来。
“海公主。”白雪皇后在对方开口前叫破了对方的身份。
海公主朝她点点头,然后看向封不摧。准确地说,是看向他用链子穿起来挂在胸前的黑色鱼鳞。
“海女巫不会无缘无故让你来这里,她一定是认可你了。我愿意相信她的选择。请您跟我来吧。”她恭敬地说。
封不摧与白雪皇后跟了上去。一时间,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也许是为了打破这种沉闷怪异的气氛,海公主主动与他们攀谈起来:“人类总是把珍珠当作珍宝,但对贝壳来说却并非如此。贝壳们十分讨厌这些珍珠,因为它们原本只是沙子或是寄生虫,让贝壳们受尽了苦楚。人们总是赞美孕育珍珠的贝壳,却不知贝壳们想要的往往是不长珠。”
封不摧看向周围。那些被他吓跑的人鱼又重新游了回来,继续小小翼翼地为贝壳清理珍珠。
“人鱼一族和其他海洋生物的关系似乎不错。”封不摧说。
海公主却苦笑着摇头:“我们是在赎罪。”
“赎罪?”封不摧疑惑。
海公主示意他向前方看去。
原来,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座宫殿面前。
古书言:玳瑁为梁,鲂鳞作瓦;四壁晶明,鉴影炫目。
一字不差。
但是面对这样的奇观,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凝重。
海公主抿唇,一言不发地向宫殿里游去。她不再和他们聊海底的事情,而他们也失去了谈话的心情。
宫殿第一层的中央矗立着一张王座。真正吸引人的不是这张王座上的华贵,而是它的诡异。
王座的右半边,有雕纹繁复的黄金、颜色艳丽的珊瑚、五光十色的宝石;王座的左半边,只有一片黑暗,看不见一切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