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模拟人生(57)
这个人白发白眸,连眉毛也是白色的,可面容却年轻俊美。他的目光温和,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再怎么糟糕的心情都好似会平静下来。这绝不是一双年轻人会拥有的眼睛,它们拥有着岁月的沉淀。因为这双眼睛,他一身的冷清之色被软化成温润。
他穿着一身白衫,光滑柔顺的布料在身后积雪的映衬下竟显出几分银辉。这让一身雪白的他,很容易就与同样一身雪白的雪山区别开来。
墨隰看了看他的头发,又看了看自己散落在前胸的头发。
黑色的。
然后他上前一步,将二人的距离拉得无比近。对方并不介意他的冒犯,只是任他打量。他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从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睛里,他看见了自己的眼睛。
黑色的。
他退后一步,回到之前的位置。
“为什么我和你不一样?”
对方眼眸微闪,答道:“我们本来就不一样。我是白泽,你是墨隰。”
墨隰丢开在手里把玩的黑色头发,低低地道:“连名字也这么不一样。”
白泽不以为意,劝道:“我们该回去了。这里很快会有雪崩。”
墨隰疑道:“你怎么知道?”
白泽微微一笑:“你以前也总爱这么问。你第一次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还只到我的膝盖,一晃都两百年了。但我的答案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话语中一改之前温和谦逊,变得无比自信。
“因为我无所不知。”
那是一种对自己能力和身份的高傲。
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问话好不亲热,封不摧则在一旁听了满脑袋的问号。
什么叫“你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这样”?什么叫“我已经习惯了”?
这不才过三天吗?
这不还只是墨隰的第一次失忆吗?
他看着随后到来的直男癌,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对方也很上道,看在封不摧曾经为他解惑的份上,没有不理他:“镜花水月。”
身为职业编剧的封不摧有着优秀的业务能力,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一句话中隐含的暗示。
直男癌应该是钻了时间线的空子。
白泽生活在洪荒时代。这个时代厉害的神仙妖精什么的,喝个茶下个棋所花的时间得用“年”来计数。规则对于时间线的硬性规定不严,直男癌很容易找到方法欺骗过去。
他应该是做了什么手脚,把他们最开始和白泽墨隰相处的那一百年变成一段回忆,到现在回忆结束,正戏开场。
这么看来,在正常的时间流速中,墨隰已经失过几次忆了——这对直男癌来说可不太友好。
这三番几次的失忆,应该不是直男癌的手笔,更像是封不摧两张纸条与世界观融合后的正常反应,并且这反应一直在封不摧预料之中。所以直男癌只是简单地让剧情跳了一截,看上去竟像是在帮封不摧一样。
这太不正常了。
封不摧只能暂时理解为直男癌是想加速剧情试探出他写的设定内容。
墨隰安静地跟在白泽身后。他就这样相信了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人。
风雪逐渐大了起来,夹着雪花的风吹得人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白泽习以为常,而墨隰因为身体的肌肉记忆也很擅长应对这种局面。他还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但看到这反应,便更加坚信自己的确常住此山的想法。
他们在风雪中稳步前进,只有墨隰在某一个瞬间脚步微顿。
他看见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被风雪刮倒在地,他不断地想要重新站起来,可是却一次次失败。他渐渐被冻得没有知觉,渐渐花光了所有力气,只有趴在雪地里,瑟瑟发抖。或许再过一会儿,他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了。
墨隰相信白泽也看见他了。可是白泽却不准备为他做任何停留。
封不摧拧眉。这个白泽和他之前认识的那个略有不同——他好像变得冷漠了。
墨隰没有记忆,只能把自己当做一个过客来看待,所以他对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缺乏一种认同感。故而,他很难对这个风雪中挣扎的可怜人起一丝一毫的同情心。他如今的脑海里,只有昆仑虚的云海和白泽的名字,而它们都无法告诉他,见死不救是不对的。
所以封不摧能理解他的径直走开,可是白泽……
在远古传说里,白泽可是祥瑞的象征。
他们来到了那个山洞。洞内的布置变化不大,最多的东西还是书。书橱上、桌案上、角落里……几乎随处可见。原本整洁的山洞因为这些随意放置的书本而略显凌乱拥挤。
墨隰捡起脚边的一本书,随意翻了几页,道:“你看上去不像这么没有收拾的人。”
“是啊。”白泽笑着附和,他也捡起几本书,摞好后放回书橱,“你把它们弄乱了后就不见了。为了找你,我还没有来得及整理。”
墨隰翻书的手一顿,然后默默地落座看书,权当没听见白泽的话。原本只是掩饰,可看了几页后,墨隰倒有些沉迷。他知道自己绝不是第一次看这本书,因为字里行间透着浓浓的熟悉感。每当他翻过一页,那一页的知识就深深印在他脑海里。就像是一位藏在记忆深处的、你许久不曾见过的友人,你以为你把他忘记了,其实只要看见你们曾经一起买的小东西、或是互相赠送的信件,你以为忘了的回忆又会争先恐后地重临。
墨隰现在就像是看见了这样一个会勾起回忆的东西。
见他看得起劲儿,白泽放缓了动作,安静地不去打扰。
没过多久,墨隰就把厚厚的一本书翻完了。他没有去翻另一本书。脑海里突然多了好多东西,这种感觉让第一次接触的他有些不太舒服。
白泽听到动静,朝墨隰看去。见他闭着眼揉了揉眉心,白泽柔声安慰道:“无事。你失忆后第一次看见书,总会有些不习惯。”
听见白泽的声音,墨隰睁开眼睛。
他在看书时,白泽就在一旁的棋墩上下棋。
左手执黑,右手执白。
此时,白泽一边同墨隰说话,一边落下一子。
墨隰有些好奇,便坐到白泽身边,看他落子。
那种熟悉的感觉依旧存在。看来,他以前也是会这个古怪玩意儿的。
墨隰看着棋盘上各占半壁江山的黑白二字,想着。
一局已了,白子胜黑子三目半。
白泽慢慢地捡拾起棋盘上剩余的棋子,看着墨隰略带深意地说:“你以前见我下一局,就能与我对战,对战三局后就能胜我。现在你不过观棋半局,可能与我一试高下?”
墨隰考虑了一下,拿起了白子。
这一局棋下得极为艰难。一开始,白泽几乎是压着墨隰打,可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在那一百年里,墨隰原本就极其擅长下棋,还天生就有极强的学习能力,他一边与白泽下棋,一边还能从白泽身上偷师。只要是白泽施展过的招数,他下一步就能模仿出来,甚至举一反三。白泽几乎毫无故技重施的可能。
现在也是这样。白泽不断地用着新的战术,墨隰也不断地学习。当双方棋子在你追我赶之中占了快有棋盘的三分之一时,白泽体会到了一种旗鼓相当的感觉。
尽管早已有准备,他还是为这比以前更可怕的能力而惊异。他渐渐敛去之前面上轻松的神色,全身心地投入到战局之中。
慢慢的,他便有些力不从心。墨隰的棋路从一开始的有几分机械僵硬、尚可捉摸变为之后的诡异多变、出其不意,让与他对战的白泽竟生出了八面受敌之感。可即便白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还是免不了墨隰突兀的拦截。
他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很久以后,他丢子认输。
这一局其实还没有下完,不过已经没有继续下下去的意义了。棋盘上看上去黑子比白子多,却因执黑者先行,需贴出三又四分之三子。
所以,平局。
这相当于是白泽输了。与一个失忆的人下棋,竟然下得平局,可不是输了吗?
白泽将棋子一颗颗重新放回棋罐,提起一个与棋毫不相关的话题。
“如今天下大乱,战火四起。以你的才华,恐怕一入世就会引起各方豪强争抢……你想下山吗?”
墨隰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白泽。他手里把玩着一颗棋子,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动作。
半晌,白泽苦笑道:“差点忘了,你才失忆……还是等你听得懂我的问题时,再与你详谈吧。”
“等等。”见白泽要走,墨隰出声道,“你说你无所不知,那么那些豪强应该会更喜欢你才对。”
“但他们信奉多多益善。凡成大事者,谁会嫌弃自己的助力太多了呢?”
“有人来找过你么?”
“嗯?”
“我看见了一个人,你却说这座山上只有我们两个人。那么他是来找你的么?”
“或许是吧。但也未必,毕竟人是这世上最难捉摸的存在。”
“他就要死了。”墨隰说道。
白泽微微一笑:“你已经知道什么是‘死‘了吗?”
这是对墨隰的问题的逃避。
墨隰意识到了一点,他什么也没有说。
感觉到气氛的沉默,白泽略略思索了片刻,开口道:“墨隰,他是一个人类。人类的命运不值得我去干预。”
白泽在说这话时,语气淡漠,就好像是站在一个高出众生的平台上,自然可以睥睨众生。
见白泽转身离开,封不摧这才注意到这个山洞里只有一把椅子、一张床,除了棋墩旁边铺设了两块坐席以外,其他家具都没有成双成对地出现。显然,这里只住了一个人。
“咦,他们什么时候分开住了?”封不摧问。
“我还想问你呢!”直男癌搭话道,“正常人看见好朋友总是失忆,不该会心疼吗?至少也该到处寻医问药找出失忆的根源吧?可这个白泽却好像知道各种原因一样……跟你的第一条设定有关?”
封不摧挑眉:“你猜?”
直男癌则回他一个白眼。
墨隰慢慢走到洞口,看着洞外因夜晚降临显得更加狰狞的风雪出身。封不摧知道他是想起了那个倒在雪地上的人。
再怎么强大的人,也不可能活过雪山上的夜晚。
墨隰只不过犹豫了一瞬间,就迈出了脚步。
——看来一本书已经够墨隰想起很多东西,虽然不是全部,但一定比白泽认为的要多。
四周都是如出一辙的大雪茫茫,很容易就会让人迷失。但对墨隰来说,从中找出来时的路,不过是一件稍费些时间的事情。
墨隰很快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人。那个人果然已经没有力气发抖了,就连呼吸时带起的胸膛的起伏都看不见。冰霜已经将他大半的掩埋,摸上去一片冰冷。墨隰将手指放在他鼻下,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
他心下一沉。来晚了吗?
他正欲离开,却无意中碰到那人的手。他脚步一顿,蹲下身拉过那人的手,拂开他手腕上的冰霜,细细查探着他的脉搏。
良久,他的指尖感受到了极细极小的跳动。
他眉心一松。
没晚,没死。
他正想将地上的人背起来,视线却落在自己的手腕上。他慢慢将手指搭在手腕处,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应该存在的跳动。
他又将手指放在鼻前,依旧什么也没感觉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心口,那里同样什么动静也没有。
“所以,他也不是人?”看着墨隰的一连串动作,直男癌问,“墨隰……也是什么上古神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