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模拟人生(43)
“如果您要选择扮演主角,您需要使用‘角色指定’。”
“又来?”封不摧吃惊,“什么时候扮演主角也需要300%的自主选择权了?”
白发管家不为所动:“鉴于‘画册’的特殊性。”
“你这回答了也跟没答似的。”封不摧小小地抱怨一句,然后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不就看不到更新后的剧本嘛,没事儿。”封不摧充满自信地说。
管家善意地提醒:“这本‘画册’是您向‘中级玩家’进阶的考验。你可以使用‘绝对×遁’来得到游戏的结束,但是这并不作为游戏的胜利。所以如果您……”
封不摧打断他的话:“你是在侮辱我的能力,小白。你觉得我像是一个会用这种道具的人么?”
白发管家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封不摧拍拍他的肩:“开始吧。你一再地强调这个世界有多特殊,弄得我都有点好奇了。”
一道白光过后,‘画册’自动翻开了第一页。
这一页的色调暗沉,正如它所讲述的故事。
这个游戏世界的主角,叫做阮矜言。
阮矜言有一种能力,一种初看时会以为是上天厚爱,经年后才懂得那是绝对恶意的诅咒的能力。
他可以不停的轮回。然而这个轮回不是指佛教中众生皆有的“前世今生”,而是指他不停的、一世又一世地成为滦都阮氏嫡子阮矜言。
一开始,他是狂喜的。可以获得重来一次的机会,重新经营自己的生命,可以在新生中尝试前世不曾接触过的东西。拥有无尽轮回的生命,就等于拥有了无数次重新开始的机会。换作任何一个人,在刚开始的时候都会如他一样狂喜吧。
轮回并不会洗刷他的记忆,于是每一次重生,他都有着比前一世更丰富的经验、更全面的眼界。
他做过金榜题名万民称颂的良臣,做过武艺超群谋略过人的名将、也做过不问世事梅妻鹤子的隐士……然而不管是寿终正寝还是死于非命,他依旧会再一次醒来。
你以为这是上天的恩宠吗?
阮矜言把他漫长的轮回分为四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青山绿水,行走其中,所见皆是美景,自在怡人。所以他不惧每一次的死亡。世上那么多值得尝试的事情,若可以展望永生,就会发现人生百年实在太短。
第二部分是陡崖雪岭,虽然少见,但个中滋味哪怕只见尝一次,也够常人永久铭记。为着这不怎么常见的奇观,他尚且不会厌烦这无止境的旅途。
第三部分是沙漠绿洲,沙漠连绵不绝,奇幻壮丽,却终有习以为常并且厌倦的一日,但不时仍有绿洲美景聊寄安慰。虽然他已有些疲累,但不至于心生怨气。
第四部分则是一潭死水。
整整三百次的轮回。
曾经有多惊喜,现在就有多绝望。
这潭一成不变、再无一丝新意的死水足以消磨掉阮矜颜所有的热情。任何让世人惊异的人、事、物,在他眼里都变得稀松平常。漫长的轮回在给予他丰富的阅历时,也让他遗忘了很多。
他不记得真心实意的笑起来是种怎样的感觉,不记得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也不记得以前为什么会那么热衷于财势、功名、感情……
他不知道为什么轮回会开始,更不知道它究竟什么时候结束。就像一个行走在沙漠的旅人,永远期待着绿洲就在下一座沙丘之后,然而走过一座座沙丘,得到的永远都是失望。
他得到了什么呢?
他得到了很多。
那他失去了什么呢?
他觉得,他已经失去了所有。
三百次。
如果不是还记得这个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数字,他或许早就在湮没在无止尽的轮回中,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了吧。
不,似乎他已经疯了。
画面最后定格在主角阮矜言手里的一本书上。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异火录》,它是唯一一本记载了幽冥火的秘籍。
幽冥火,本是一种内功心法。
《异火录》中记载,幽冥火修习至最高层,就能从修习者的精神世界里分裂出来,凝为实体。可是从来没有人达到这样的境界,就连相关的传说也没有留下。
这对于别人来说是无法想象的事,但对于轮回了整整三百次的阮矜言而言,实在太过简单。在能将幽冥火凝为实体后,他甚至不需要修习其他功法,就能轻易地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也正因为这是一种内功心法,所以只要阮矜言的灵魂与心境不变,他的幽冥火就不会变。
可就算如此,他的幽冥火也不算是真正的幽冥火。
真正的幽冥火,能焚进天下万物。这里的万物,也包括灵魂。
《异火录》有言:幽冥火,焚尽天下。
而阮矜言的手指,恰好翻过一句话——以天下为祭,幽冥火成。
这就是为什么没有人能修成真正的幽冥火——既然已经以天下为祭,天下都没有了,还要用来焚尽天下的幽冥火干什么呢?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写书人开的玩笑。
可阮矜颜却在慎重地阅读这个“玩笑”。
看完这一页的剧情,封不摧就明白了剧情的暗示。
阮矜言在思考“以天下为祭”。
对别人而言,焚尽天下后,终于修炼而成的幽冥火就没了用。可对于阮矜言来说,却不是这样。幽冥火跟随他的灵魂,在他的下一次轮回复苏。此时的幽冥火,依旧是大成的幽冥火;此时的世界,也依旧是完整的的世界。
封不摧觉得,只有这个世界的世界观才能让人看出它是人为编造。
太巧了,刚好主角是这样的身世,刚好幽冥火是这样的设定。这简直就是在直接告诉玩家——快点以天下为祭吧,这就是入门题的正确答案。
可是封不摧不忍心。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游戏生产商要这样为难玩家。玩游戏本应该是放松心情的,可是从新手世界一路走过来,封不摧只感受到了抑郁与悲哀。
这样的感觉很淡,但同样让人不好受。
他不认为他该这样做。
他叹了口气,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办法解开这个死局,于是就干脆放弃。
他正准备下线,按向按钮的手指却停在半空中,然后慢慢地收了回去。
封不摧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它,脱离了他的掌控。
封不摧非常形象地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身不由己”。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轻柔地抚摸过书页,一丝黑白二色、泾渭分明却又相互缠绕的火苗从他白净的手心蹿出。
只一瞬,他手里的书就被这诡异的火苗吞噬,不留一丝灰烬。
幽冥火(三)
青阳城里。
明明是正午时分,青阳城里的人却几乎看不见阳光。铺天盖地的火焰将整个城市包围了起来,奇怪的是,这火焰不是红色,却是黑白二色。
火焰一路绵延,遇见楼阁便缠上去,遇见高墙便撞上去。它无比贪婪,所过之处,连一点灰烬都吝啬得不愿留下。
人们呆呆的看着奇谈怪志里都不会出现的诡异火焰,惊叫回神后边仓皇逃命。
翻到的商铺、被践踏而苦苦□□的路人、烧断的残木、将死人的惨叫、小孩惊吓后的哭闹……随处可见。
他们用水泼,用脚踩,用衣服扑打……但是每一种灭火的方法都试过了,却没有一种能让这诡异的火焰稍稍停下步伐。
它不怕水,不怕土,更不怕士兵的甲胄。当城主的护卫队同样被火苗吞噬后,人们知道,除了逃以外,他们没有其他退路了。
侥幸逃过火焰的商贩捧着被烧熔的手臂极力飞奔;闺阁小憩的女子狼狈躲避着裹挟着火焰的横梁;身强力壮的男人大力拨开阻挡去路的妇孺……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火焰所过之处干干净净,片土不留;火焰未及之处,一片狼藉,横尸无数。不过几息时间,那个繁华热闹的城市就被恐惧的哭喊笼罩。
封不摧在那一刹那明白,真正的阮矜言回来了。
阮矜言缓步前行,而封不摧在他的身体里,借由他的眼睛看向这荒唐的世界和他自己。
他穿着一身蓝色的衣衫,布料颜色有些发白,显然已穿得有些旧了。他本来身材修长,不胖不瘦,衣服上身后的线条格外好看。况且有风不断吹来,不时捎起他的衣角。
若换做旁人,或许会透出几分潇洒气质来。但放在他身上,却只见迟暮的沉沉死气。
他和那些惊慌逃窜的人太过不同,所以很容易就引起别人的注意。
有人惊呼道:“我刚才看见那火撩到你的手臂了!为什么你没有死?也不喊痛?”
封不摧不知道怎么开口,而阮矜言也没有理会。
“你是鬼?你是妖怪?你一定是妖怪!”
“这火一定是你弄出来的!你丧尽天良!你不得好死!”
“你收手吧!城里的人都死了这么多了!你要遭报应的!”
……
……
人们发现只有这个年轻人身边是最安全的,那些火焰好像很害怕他,远远避开不敢靠前。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围在他身边,寻求庇护的同时,谩骂着、殴打着,发泄着将死的恐惧。
烂果烂蔬已经不算什么了,有人捡了砖头向他砸过来,有人挑了长剑向他刺来……
他身上的伤越来越多,鲜血浸渍了蓝色的布料,汇集在脏污的衣摆,然后滴滴答答地掉落,在青石地板上砸出一朵又一朵小小的血花。他的步伐越来越慢,每抬起一步对他来说都变得格外艰难。
但他依旧向前走着,很慢很慢,且一步一个血色的脚印。
“你们看!你们看!那火碰了他的血就熄了!”有人尖声叫起来。
有人附和:“杀了这个妖怪,用他的血去灭火!”
愤怒的众人既害怕这个妖怪使什么妖术伤人,又不愿放弃唯一的生机,于是有人持剑小心地靠近他,在距他几步外大力挥剑,想要砍下他的脑袋。
但黑白相间的火苗比他更快。
火苗飞扑而上,一眨眼就将他连人带剑熔了,只剩周围的人还在呆呆叫好。不等他们回过神来,火苗就已经转而向他们扑来,不给他们丝毫逃跑的生机,一口全吞、一个不剩。
它几乎吃掉了整个城市。
可它还是怕着阮矜言。吞了想要杀他的人后,就远远逃开。
阮矜言脸上的表情从来没有变换过,就好像他没有看见身边发生的事,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一样。
他停下了脚步,捡起一截断掉的匕首。他继续向前,对着周围的一切熟视无睹。
然后,他慢慢地将匕首送进了心口。
那是一把折断的、连刀刃都被磨钝的匕首。它兴许连小孩娇嫩的皮肤都划不破,但此刻却在夙沙镜的手中,深深地刺进了他自己的胸膛。
这种死法远远比一刀下去来的痛苦。
就在这时,封不摧听到了阮矜言的心声。
“我应该……算得上是妖怪吧。”这是一句自嘲。
他当然该算作妖怪,封不摧想。不然哪有人能像他一样做到面不改色呢?无论是面对死亡,还是面对眼前这人间惨状。
但封不摧却迷惑着。
感情到底应该被怎样定义呢?眼泪、语言、还是表情?
如果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就像他现在的状态——没有身体,只有一个能自我思考的灵魂,他会不会感到悲伤或是震惊呢?
封不摧不知道。
在身体和阮矜言共享后,他只能感受到身体的反应,却无法操控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