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安坐在床上,偏头看着他不说话,陆辞珩哼了一声走近他,还没走两步就又有一个枕头迎头打来。
一眨眼的功夫,陆辞珩脚下就攒了两个枕头。
陆辞珩被这两个柔软的枕头打得发懵,沈明安仍是面不改色地坐在床上,眼睛又湿又亮,直勾勾地望着他,引得陆辞珩惩戒性地在他的唇上啃咬了一番。
沈明安将陆辞珩推离,愣了片刻后迟缓地说:“你咬我做什么?”
沈明安这反应有些不同寻常,陆辞珩看着他脸上带着烈酒蒸腾出的潮红,问道:“你喝醉了?”
“没有。”
沈明安回的很快,但他怎么看都不像是没醉的样子,再结合他今天异常乖顺的表现,陆辞珩几乎能确定,沈明安的酒量连那么一小杯都没有。
要是早知道沈明安喝酒后这般乖巧听话,他就该隔三岔五给沈明安来上那么一小杯酒,但就沈明安这个身子骨,要是经常喝酒,咳嗽怕是好不了了,想想又有些舍不得。
趁着他醉酒,陆辞珩抱住他纤瘦的腰身,把他揽在怀里,想要从他嘴里把话哄骗出来,轻轻柔柔地问他:“明安,你同我说说,你今天说的那个姓王的是谁?”
一说到那个姓王的,陆辞珩明显就感觉怀里人在轻微地战栗,沈明安将额头抵在他肩膀上,轻喘了两声,声音闷沉,“不知道。”
这个依赖性的动作让陆辞珩心里格外的满足,他直觉一提到这个人沈明安就有些惧怕,于是换了个问法,试探性地说:“他是你的亲人还是友人?”
“我不知道。”沈明安挣开了他的怀抱,“我要睡觉了。”
沈明安越是不肯说,陆辞珩就越是抓心挠肝的想知道,但沈明安这张嘴,无论是清醒还是醉酒时,都像蚌壳似的撬不开。
第23章
翌日清晨,陆辞珩找了小半个益州城才在离知州府邸几公里远的街道上找到沈明安。
几个时辰前沈明安还被折腾得没法睡,到下半夜陆辞珩称心了些,没再缠着他,沈明安才算埋进被子里昏昏沉沉地睡了去。
陆辞珩比他睡得更晚些,沈明安头靠在他怀里,呼吸匀称,不知梦见了什么,眉心微微蹙起。
沈明安对他向来很抵触,不得不和他睡在一起时,总是睡在靠墙的里侧背对着他,要不就是直接被他弄得撑不住昏过去,很少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他身边。
虽然沈明安还是什么都没肯说。
陆辞珩看着他的眉眼,心中欣喜满溢,在他额上轻轻吻了下,连梦里都是沈明安在温柔地唤他,带着爱意与他交颈缠绵。
他睡得迷糊,下意识伸手去抱睡在一旁的人,抱了个空。
陆辞珩一下清醒,问了李行远才知沈明安一个时辰前就出府去监察赈灾粮款的发放了。
因是监察,沈明安去了好几处,连陆辞珩派去保护他的暗卫都说不清楚他现下的具体位置。
益州城内甚是萧条,破败景象比他们在路上看到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百姓饿得狠了,树皮草根皆以为食,更有因为吃观音土而腹胀致死的人,就这样横尸路边,路上面色僵硬、冻死已久的尸体更是数不胜数,也无人来认领处理,活着的人对这些尸体视而不见,麻木地拿着破碗在狼吞虎咽地喝发放的粥,仿佛已经见怪不怪。
一个老人饿得奄奄一息,颤巍巍地伸出手向旁边人讨要一点粥来喝,那人在给与不给之间犹豫了许久,最后分出了几口给他,老人无碗,于是滚烫的热粥就这样倒在了老人生着冻疮红肿干裂的手心里,老人连连感谢,手心捧着粥送进自己嘴里。
陆辞珩远远看到沈明安时,沈明安正背对着他站在粥棚处,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一岁左右的孩子,带着柔和的笑意微侧过身来和一旁的知县交谈,腰侧的发梢被风吹起,显得腰肢更加纤细。
那孩子靠在沈明安的肩头,穿着一件单薄的小棉袄,棉袄上打满了颜色深深浅浅的补丁,一双清澈纯黑的圆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陆辞珩,忽然咧开嘴冲他笑了笑,陆辞珩想逗逗他,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面相太凶了些,那孩子被他吓到,垂下嘴角,脸上皱成一团,抱着沈明安的脖子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沈明安轻拍孩子的背,轻哼着小调哄他,将孩子安抚下来,脸上是陆辞珩从未见过的柔软神情,陆辞珩一时怔了神,想着若这是他和沈明安的孩子,沈明安是不是也会这般温柔地哄他。
或许沈明安还会教孩子读书念字,在和煦的春日里带孩子出去踏青游玩。
陆辞珩越想越觉得心下柔软,沈明安怀里的那孩子见他走近,不安地扭动着小身子,在他怀里挣扎个不停,沈明安察觉到孩子的异常,顺着孩子的视线转过头,在看见陆辞珩后脸上神情变得警惕又冷淡。
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陆辞珩想自己大概真的是做梦做得太多了,开始有了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沈明安这般厌恶他,就算真的有他的孩子,大概也是不会要的,更别提生下来了。
巨大的落差让陆辞珩一早上的好情绪消失殆尽,他皱眉问沈明安:“你出门为什么不和我说?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沈明安不解道:“我出门为什么要和你说?”
言下之意就是陆辞珩根本就没有理由和立场管他。
陆辞珩沉下脸,刚想说话就见沈明安怀里那孩子抽噎着哭了起来,挣动着要下地,沈明安无奈把他放在地上。
“爹爹。”那孩子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抱住知县的大腿,指指陆辞珩边哭边不太流利地说:“好凶……呜……”
知县一脸为难,他拱手向陆辞珩见了个礼,“臣是益州知县林弘深,犬子不懂事,让王爷见笑了。”
陆辞珩还不至于要去责备一个孩子,只是惊讶于这孩子居然是益州知县的儿子,陆辞珩看他这般瘦小,还有身上的的衣着,还以为是个贫苦百姓家的孩子。
知县是个小官,但俸禄比起一般百姓而言算不得少,清贫至此的知县陆辞珩还是第一次见。
第24章
似是看出了陆辞珩的疑惑,沈明安望着一旁正在排队领粥的百姓道:“这里的粥棚几月前就有了,是林大人自己出资搭建的,每三日施粥一次,但是灾民太多,粮食不够,早已经捉襟见肘,幸而朝廷的赈灾粮食到的及时,这才补上了空缺,否则不仅会有更多的百姓在这几个月的灾荒中饿死,平日里来这里领粥的百姓领不到粥怕是也会来闹事。”
林弘深的初衷是好的,他用自己的俸禄为百姓搭建粥棚施粥,百姓初时对他感恩戴德,但人心贪婪,久而久之便觉得这是他为官应该做的,越来越多的百姓日夜在粥棚处等待施粥。
林弘深这些微薄的俸禄撑了整整几个月已是不易,到后来粥棚里施的粥越来越稀薄,百姓早已怨声载道,前段时间,林弘深实在无米可施,便停了一次,就有百姓坐在知县的府门口不肯离去,怒骂他为官不仁,假意施了几次粥来博取美名,实际根本就是作秀,不管百姓死活。
更有甚者抱着自己逝去亲人的尸体在他府门口大声嚎哭,说是林弘深不肯施粥才害死了他们。
林弘深一生清正,却不善言辞,他反复解释,百姓将他这里当作唯一的粮食来源,哪里还会管他在说什么,他也曾向吴季同反映过此事,希望他能出资拨下些银钱救济百姓,但吴季同闭门不见,只骂他活该,叫他自行处理。林弘深大着胆子越过知州上书朝廷,但这些文书奏章都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无奈之下,林弘深把府中仅剩的米粮都拿去赈灾,他与夫人还有两个孩子日日都喝些清水米汤。
大人喝米汤还能撑好几日,孩子却不行,那段时间恰逢他的小儿子染了风寒,林弘深白日里施粥赈灾,安抚百姓,夜里衣不解带地照顾他的小儿子,忙得晕头转向,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大女儿日日喊饿,林弘深也无法,喂了她一些米汤,让她若是感觉饿便多睡觉,睡着了便不会感觉饿了。
女儿懂事,知道父母要照顾生病的弟弟,也不给父母添麻烦,听话地按照父亲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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