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大大小小足有十几个面团,但没一个是好的,有几个因为太硬而干裂开来,还有的因为水加得太多,摊在砧板上又湿又黏的好几团。最惹眼的是一旁放在碗里的煎蛋和胡萝卜,都被切成了花里胡哨的桃形。
沈明安失笑,娴熟地将面粉倒入碗中,将少量的水加入了面粉中央,用筷子将水和面粉不断搅拌成面絮状,又逐次地把水加进去,之后将开始用拳头把面揉起来,很快面团就在他手下成了形。
他将面团放在一旁醒了会后拿过来继续用手掌搓揉,耐心地同陆辞珩说:“面团刚成型的时候很硬,可以将它在一旁放片刻,再揉起来就会很好揉了。”
沈明安边说边给他演示,忽然被人从身后环住,陆辞珩照着他的样子揉面,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去触碰沈明安,气流拂过他的耳侧,“是这样吗?”
“嗯。”沈明安连呼吸都和他互相交错起来,心猿意马地放缓了动作,站到了一旁。
陆辞珩学东西快,沈明安提点了几句,他揉完面团以后剩余的切面下面便顺畅起来了,很快就将一碗面端给了沈明安,托着下巴期待地看着他。
这碗面做得清淡,面条软滑,没那么硬,很合沈明安的口味,但他胃口小,没吃多少就有些吃不下了,刚想放下筷子陆辞珩便道:“我做了好久的,你再多吃几口吧。”
他举着手在沈明安面前晃了晃,委委屈屈地说:“你看我手都揉酸了。”
沈明安心下一软,就又拿起了筷子,被他哄骗着吃完了整整一碗。
陆辞珩满意地看着他连汤都喝完了,替他收拾碗筷的时候随口道:“我刚刚找面粉的时候看见药炉里有药渣,闻上去好腥,是吃什么的,你身体不舒服吗?”
沈明安面上显而易见地慌乱起来,和他错开眼神,“太医开的,补气的药。”
这些年里沈明安时常生病也有很大原因是因他所致,陆辞珩自己心里清楚他之前有多混账。
“……是该好好补补。”陆辞珩自知道了那些事是误会后便追悔莫及,只想尽可能地待他好,又生怕沈明安像之前那样抗拒他,拐弯抹角地开口,“你府里的人都笨手笨脚的,今天药渣都忘了倒,不然明天我给你熬药吧?之前在东阳村也是我给你熬的,他们熬药肯定没有我熬得好。”
沈明安犹豫地问:“你明天不去宫里吗?”
“不去。” 陆辞珩拉下了脸,语气厌恶阴沉,不耐地说:“我不想见到老东西了,看见他就烦。反正也没我什么事,他不是最喜欢太子吗,有什么事找他的宝贝太子不就好了。”
陆辞珩从华兴殿出来的时候陆承景已经失智陷入了昏迷,他杀了赵天师,在殿中唯一知道这一切的张凌是他的人,张凌知道该怎样处理。
他巴不得陆承景马上死,但现在陆清识才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皇帝,陆承景该死,现在却不是时候。
陆辞珩既然想要皇位,自然是要这皇位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落入他手中。
第51章
后面几日往往还没过午,沈明安吃了饭没多久,陆辞珩就已经煎好了药守在他身旁监督他喝药。
安胎药又腥又苦,沈明安闻着就觉得胃里开始翻腾起来,他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满嘴的苦腥味,捂着胸口轻颤着泛呕,努力压制那股呕意,嘴里突然被塞进了一颗话梅。
“甜吗?”陆辞珩给他端着药碗,勾起唇角问他。
“嗯。”盐渍话梅润口生津,酸甜可口,化开了沈明安嘴里那股挥之不去的苦味,他就着陆辞珩的手又吃了一个。
“我在城南的蜜饯铺子里买的。”陆辞珩琥珀色的眼中漾开笑,颇有些讨赏的意味,“那家店的蜜饯味道最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
陆辞珩等他吃完话梅才把碗里剩余的药一勺一勺给他喂了。
除了话梅,陆辞珩有时也会做些甜羹给他吃,把红豆花生用糖腌过,再煮几个珍珠大小的小圆子,一同放进甜牛乳里,他一下子能吃好些。
沈明安每回喝药都能得碗甜羹或蜜饯,慢慢地便也觉得喝药没那么难捱了。
范太医开的药很有效果,沈明安的反胃好了许多,至少不会像之前那般什么都吃不下。
谷雨那日的晚上,李行远来了沈府,他还是穿了一身黑衣,说话动作都是一板一眼的,剑上却挂着一个红绿相交的穗子,像是姑娘家的小玩意,倒是给看上去不近人情的李行远增添了些色彩。
陆辞珩避着沈明安同李行远在屋外交谈,沈明安似乎隐隐听到了好几次玄甲军这三个字。
沈明安今日格外不想喝药,一直拖到了天都黑了才让陆辞珩去煎的药,等药放凉了些后横了横心,一口气喝完了整整一碗,喝完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有甜味的东西,闷声问陆辞珩:“今天没有蜜饯吗?”
“吃完了。”陆辞珩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明天我去给你买。”
他说着凑到沈明安近前,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脸,覆上他轻软的唇,趁着沈明安微张着唇喘气的间隙将舌尖探了进去,极尽温柔地吻他,在沈明安快失神到喘不过气前,恰到好处地松开了他。
沈明安白皙脸上染上红晕,陆辞珩这几日里都是安安分分地搂着他睡,沈明安眼睫微微发颤着往里挪了一些,自发地把床外侧的位置留给了他。
陆辞珩看到他这动作,心里头欢腾起来,面上却是不显,压着满溢的欣喜装作疏离地说:“我今天有些事,不能陪你睡了。”
“……嗯。”沈明安局促地侧过头,静默片刻后垂着视线躺了下去,留给陆辞珩一个瘦削纤薄的背影。
陆辞珩说是会给他买蜜饯,第二日沈明安便只见到了桌上用纸包着的蜜饯,却没见到陆辞珩的人,之后更是将近两个月都没怎么见到他。
陆辞珩不来也好,这样他就能安安稳稳地把孩子生下来,等孩子出生再给孩子编造个母亲,应当能顺理成章地瞒过去,养在身边。
沈明安被贬官,得了空就会去翰林院抄书,整日只往返于沈府和翰林院之间。
春寒料峭,这段时间里温度起起伏伏,沈明安有一日抄书抄得晚了,回来的路上受了寒,大病一场。
他肚子里的孩子三个月时已经有些显怀了,四个月的时候沈明安用手摸上去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小腹上鼓起的弧度,但因着这场病,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连已经足有四个月的小腹上都没多少肉,穿着衣袍甚至都看不太出来。
起初这病只是寻常的风寒,沈明安记着范太医的话,不敢吃退烧的药,想等着自己好起来,可拖了几日越烧越厉害,实在熬不住了才让柳和裕去太医院里请范太医过府。
范太医来了以后探了探他的脉象,也只敢给他开些温和滋补的药,药性温起效便慢,沈明安一病病了好些天,到五月里天气完全暖了才慢慢好起来。
沈明安性子冷,很少主动与人结交,自他被贬官后,沈府更是门可罗雀。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卫博然来府里探望他的时候沈明安还没好全,卫博然给他带了些水果,熟稔地在他房间里的桌前坐下,弯下腰抱起绕在脚边的小白,边逗弄小白边同沈明安道:“我以前怎不知你喜欢猫,既然养怎么养了只瘸的?”
“是别人送的。”沈明安坐在他对面,拿起桌上的茶润了润发干的嗓子,他许久没进宫,也因着病有好些时候没上过朝,免不了有些忧心,今日正巧卫博然过来,便忍不住问了他一句:“最近朝中如何?”
“不怎么好。”卫博然叹了口气,放下手中逗弄着的猫,忧心忡忡地开口:“你可知现在是太子监国?”
“……不知道。”沈明安消息闭塞,对这些消息一概不知,“皇上怎么了?为何要让太子监国?”
“大概两个月前,赵天师不知为何惹恼了皇上,被皇上一剑刺死,皇上也因为气血翻涌呕血晕了过去,当天夜里华兴殿里灯火亮了一晚上,太医院里不管是当值的还是没当值的太医都过去了,也没查出是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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