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更急了吗?
姜霁北觉得有一台电钻在全方位钻他的脑壳。
塑料布向下翻动的瞬间, 车中一片黑暗, 几个脑袋尖啸而来。
“啪”的一声,姜霁北随手抄起一本字典,把脑袋扇飞了出去。
他感觉手中一滞, 字典上的线快速收紧。
一颗头颅被扯到了他的面前,与他激情对视。
姜霁北:“……你好。”
打完招呼, 他像掷铁饼一般,把连着脑袋的字典抡了几圈后,用尽全力朝车前的老头砸去!
字典砸到了塑料布,塑料布迅速往前凸, 前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砸中了某物的声音。
与此同时,三轮车剧烈地摇晃起来,车轮摩擦着地面,发出“吱——”的尖锐声响。
车里的池闲和姜霁北猛地向前栽去,书架摇摇晃晃,悬着锁线的头颅纷纷往车里滚。
想来是老头被字典砸中,紧急刹了一下车。
车速稍减,姜霁北撑着一颗脑袋爬起来。
大家都摔得不轻,头颅们嗡嗡营营地缠在一起,彼此撕咬起来。
“下车!”池闲语气急促,把姜霁北拉到车尾,用力将他推下了车。
“你也——”姜霁北想拉着池闲一起跳,不料池闲却挣开了他的手。
身在半空的瞬间,他惊讶地看向池闲。
池闲站在塑料布后,明明灭灭的灯光映到他苍白的脸上,身后满是簇拥而来的头颅。
他在看着姜霁北。
姜霁北奋力地向他伸出手,池闲却一转身,没入了车篷内的黑暗之中。
姜霁北随即落到地上,用手臂和脚尖撑了一下地面,顺势翻了几个滚。
习惯了这副身体之后,他感觉自己变得莫名轻盈,就好像自己学过飞檐走壁一样。
卸了力,他迅速爬起身,朝小三轮的方向望去:“阿闲!”
小三轮再度加速,塑料布在呼啸的风声中疯狂地晃动着。
姜霁北试图追上去:“阿闲!阿闲快下来——”
小三轮越来越快,下一秒,它冲进了一旁十字路口的车流里,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姜霁北最后来得及辨认的,只有高高悬挂在前方上空的红灯。
轰——
车流中传来一声巨响。
姜霁北怔怔地看向半空,怪老头在空中呈一道抛物线,在漫天飞舞的旧书页里,旋转着飞进了一辆货车下。
他被镇住了手脚,站在原地。
此起彼伏的喇叭声、路人的尖叫声和警笛声混杂在一起,像一股硝烟一样漫进了姜霁北的耳道。
在这些纷繁的嘈杂声中,池闲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真可惜。”
“!”姜霁北蓦地清醒过来,回头望去。
池闲站在他的身后,静静地望向前方混乱的交通事故现场:“真可惜,如果不是送我们回家,应该不会被撞吧。”
说完,他把视线转移到姜霁北脸上,微笑起来:“走吧,到你家小区门口了,我送你进去。”
平静得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姜霁北麻木地跟在池闲身后,他已经不会再去追问池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池闲不会回答,答案也显而易见。
在姜霁北“回到十五岁”之后,记忆中曾经给他造成过心理阴影的人,都接连变成了怪物。
然后,又都恰好地与池闲同归于尽。
但池闲没有“尽”得彻底,每次都没事人一样再度回到他的身边。
池闲把姜霁北送到家门口,并婉言谢绝了姜霁北母亲的消夜邀请。
临走时,他对姜霁北说:“明天一起上学,我来接你。”
姜霁北心不在焉地点头。
整个晚上他因过度焦虑而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将近天亮才入睡。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姜霁北睡过了头。
池闲已经在客厅里等着,见姜霁北匆匆忙忙踩着拖鞋从房间里奔出来洗漱,他站起身,安抚对方:“没事,不差这几分钟,慢慢来。”
结果还是迟到了,等他们赶到教室门口,同学们琅琅的读书声已经传了出来。
今天的早读是语文,负责教授语文的班主任张老师站在讲台前,一脸严肃地望向门口喊“报告”的姜霁北和池闲。
“池闲,你怎么又迟到了?”她走下讲台,站在教室门口怒视着池闲,一点也不顾忌教室里数十双好奇的眼睛,“给我在门口站着!下早读再进去!”
池闲没有辩驳,他背着书包,安静地走到窗边,靠着墙,站得笔直。
在姜霁北的记忆里,班主任很不喜欢池闲。
他们就读的初中是区域重点中学,大部分学生要么家境殷实,要么父母有个一官半职。
而家境普通的池闲是个异类。
“姜霁北,你一个好学生,怎么整天跟这种人混在一起?”见池闲老实受罚,班主任把目光转向姜霁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跟池闲玩!你会被他带坏的!”
“哪种人?”这话姜霁北不爱听了。
“你爸妈没有教过你,不许跟老师顶嘴吗?”他的态度激怒了班主任,她大声呵斥起来,“你现在进去给我写保证书!保证不跟池闲玩!下早读后交给我!”
“不用了。”姜霁北拒绝道,“我也迟到了,我愿意接受惩罚。”
在池闲惊讶的目光中,他果断地走到池闲身边,与他一起并肩罚站。
班主任见说不动他,气得拂袖而去:“那你们两个就一起在这里站到下课吧!”
留下姜霁北和池闲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几秒后,两人同时笑出声。
一节早读三十分钟,罚站的过程非常枯燥,但是姜霁北一直在暗暗地观察池闲。
池闲看起来很正常。
眉是眉,眼是眼,熟悉的举止和没有受伤痕迹的身体。
恰恰就是太过正常了,才会显得诡异。
从八角楼第一次遇到怪物开始,再到烂尾楼和书摊老头的小三轮,池闲至少受了四次伤。
一次是被笔杆挑断肋骨,一次是坠楼时被钢筋扎穿肩膀,一次是在小三轮上遭遇车祸。
还有一次,他直接变成了一摊血肉碎块。
换作别人,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
而池闲最后却总是能以毫发无损的姿态出现在姜霁北面前。
姜霁北怀疑,除了一些自己无法想象到的惊人异能,池闲还有着惊人的自愈能力。
丁零零——
下课铃把姜霁北从沉思中拽回现实。
“下课了。”池闲转过头来看他,“可以进去了。”
姜霁北点点头,伸手捶了捶自己发麻的大腿,跟池闲一起进了教室。
回到座位上,他环顾四周,发现聂明的座位是空的。
“聂明没来?”姜霁北意外地问。
“他啊,说是昨晚发烧了,今天请假。”一个同学顺口回答,又揶揄道,“听说你们昨晚探险去了?他是被吓的?哈哈哈,真怂。”
这一点倒是跟记忆中一样,聂明发烧了。
姜霁北心不在焉地敷衍:“我不太清楚。”
第一堂课是班主任的课。
她拿着一沓奖状站在讲台上,向全班宣布:“上个月全校绘画比赛的奖状下来了,念到名字的都上来拿。”
姜霁北愣了下,随即望向池闲。
池闲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从小爱画画的池闲参加了这次比赛,并且获得了一等奖。
那些获奖画作被贴在楼下的展示栏上,旁边贴着奖项和获奖者的姓名与班级。
记忆中,姜霁北和池闲在贴在最上面一排的画作里找到了池闲画的那张。
两个人站在画前,兴奋地讨论着等奖状发下来,要一起去吃点好的庆祝一下。
然而,池闲最后没有等到自己的奖状。
班主任把班上获奖同学的奖状都发了下去,唯独跳过了池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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