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霁北认出来,这个人是刚才那个体育老师,叫“曹胜”。
“哦,是你,你住在这儿。”曹胜看到姜霁北,对他点了点头,“我以为有短租的人上来捣乱了,你知道的——不安分的人不止一个。”
“刚才是老师维持了走廊的秩序吧,”姜霁北回以礼貌的微笑,让自己看上去人畜无害,“有老师在对门,我就放心了。”
曹胜打量了一下姜霁北:“你叫什么名字?”
姜霁北感觉到,虽然只是上下扫了一眼,但对方的眼睛就像电子计算机断层扫描仪似的,把他上下照了个遍。
他被曹胜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舒服,却依然保持着无懈可击的镇定微笑:“我叫陈寂,大三的。”
曹胜在观察他,他也在观察曹胜。
不想,曹胜却先收回了视线,一副无意与姜霁北交流的样子。
“快进去吧,外面危险。”他摆了摆手,叮嘱一句,便关上了房门。
回到房间后,姜霁北挂上反锁扣,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看公寓群里的聊天记录。
群里的人正在七嘴八舌地声讨着房东一家的恶行。
有人愤愤不平:“真是恶毒,我都还没准备做什么呢,他们就动手了。”
这话说的,简直是一个犯罪预备役。
还有人在问吃饭的问题:“有谁吃了饭喝了汤,赶紧出来承认啊,为了大家好,自己站出来,我们又不会拿你们怎么样。”
就房东一家的状况来看,好像确实是“不会拿你们怎么样”。
有人当场猎巫:“我好像看见穿黑衣服的人喝了汤。”
穿黑衣服的没喝汤的人坐不住了:“不要乱说,穿黑衣服的人多了去了。”
看这架势,明天不会有多少人穿黑衣服了。
一群人掰扯到了大半夜,突然,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说话了:“真的不是我们家干的,你们放了我爸妈吧。”
这人头像有点眼熟,姜霁北忽然发现,说话的人竟然是顾池。
公寓群一瞬间鸦雀无声。
“谁来把他踢出去。”片刻后,冷漠无情的建议弹出来。
顾池竟然还挺实诚地回复:“踢不了,我就是管理员。”
公寓群再次鸦雀无声。
姜霁北愣了愣,反应了过来,差点笑出了声。
租客们不是什么绳艺大师,也不是什么监禁狂魔,他们草草把房东一家绑住,把他们分别推进车行和小卖部里,在房门把手处横几块木板,就当是把人关好了。
颇有喜剧意味的是,他们甚至没有拿走顾池的手机。
顾池身强力壮,在小卖部里七扭八扭,多半已经挣脱了束缚。
因为众人在房门把手处横着的木板,他没能从小卖部里出来,又没有别的出口,只能通过手机向众人求情。
但群里的人一转刚才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架势,没人搭理顾池。
他们各自道了晚安,便不再回复了。
只有顾池一长段一长段的辩白不断刷新着聊天群的页面。
姜霁北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也熄屏闭眼,休息起来。
“啊——”
不知过了多久,沉睡在黑夜里的公寓突然被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惊醒。
姜霁北一个激灵,迅速从床上坐起。
他伸手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四点五十四分。
惨叫声一声接一声地响起,听起来痛苦至极。
姜霁北走到阳台上,外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他只能听声辨位,大概判断出叫声是从一楼传来的。
姜霁北打开手机,点开猪肚鸡的头像,言简意赅地发送:“?”
猪肚鸡迅速回复:“一楼有动静。”
很快,她的第二条消息也弹了出来:“可能有诈,先别动。”
姜霁北返回聊天列表,看到了公寓群“99+”的信息提示。
点开公寓群,他意外地发现,这超过百条的信息几乎全是顾池刷出来的。
顾池不断地艾特群里的所有人,请求大家下楼看看。
一开始,他的说法是“我听到车行里面有奇怪的动静,求求你们下来看看吧”,然后说法变成了“我爸妈在呼救,大家行行好”,之后语气更加急迫,变成了一连串的求救。
“求求你们了!!!”
“求求你们了!!!”
“求求你们了!!!”
“求求你们了!!!”
…………
一楼的惨叫还在继续,只是声音越来越微弱。
顾池的求救里掺杂着几句租客的回复。
“干什么,苦肉计?”
“先别信。”
“屏蔽他。”
就在这时,一个用纯白色色块做头像的人发言了:“听我指挥,千万别出门,关好门窗。”
马上有几个人回复:“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听你指挥?”
“你几把谁啊?”
看来还是有很多人关注着群里的动静,只是因为顾池刷屏的速度太快,他们保持了观望态度。
纯白色头像的人迅速修改自己的昵称:402-曹胜。
接着,曹胜迅速回复:“我刚才开门看,发现走廊有奇怪的红色雾气。我刚往雾气里走了几步,视野就模糊了,什么也看不见,这个红雾气有问题。大家关好门窗,堵好门缝,别出来!”
群里立马讨论起红色雾气来。
姜霁北没犹豫,第一时间转身回到阳台,把玻璃窗关死,并拉上了手扳阀。
检查完门窗和其他可能会飘进雾气的地方,他才注意到,惨叫声已经听不见了。
姜霁北看向手机,顾池发消息的频率也越来越低。
他最后几条消息淹没在众人的讨论里。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你们都得死。”
这几条消息后,顾池再也没有发言。
姜霁北放下手机。
天亮得很慢,等姜霁北能看清窗外的荒山时,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了。
群里的人听从曹胜的指挥,决定等天亮聚集起来一起去楼下查看。
等曹胜在群里说“红色雾气已经彻底散去,大家可以出来了”的时候,姜霁北听到走廊里传来“咔嚓咔嚓”的开门声,随即是嘈杂的讨论声。
他一瞬间有点好奇。
曹胜是怎么知道红色雾气散去的呢?
难道他一直在以身试险,不断地开门验证吗?
但姜霁北并没有听到曹胜开关门的声音。
他推测,要么是曹胜自己掌握了验证雾气的方法,要么就是曹胜保持了警惕的意识,尽量减小了开关门的动静。
姜霁北拿起靠在墙边的拖把,拔去拖把头,就收获了一根结实的木棍。
他拉开门,跟在队伍里,和他们一起下楼。
刚走到公寓大门口,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灌进了众人的鼻腔。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姜霁北的脸色还是迅速沉了下去。
他握紧手中的木棍,跟人群中的猪肚鸡对视一眼。
“糟糕。”走在最前面的曹胜提着手中的哑铃,快步往门外走去,“真的出事情了!”
其余人面面相觑,犹豫地抓紧各自的武器,跟在曹胜身后,走出公寓大门。
随后,他们看到,大摊的鲜血从电车行的门缝下流了出来,缓缓地朝院子中央涌去。
挤在众人前头的好奇者停下脚步,倒抽一口冷气:“这……”
其余人也跟着停下,惊慌失措地交换起眼神。
曹胜快步走到车行门前,扯开卡在门口的木板,侧身在车行门边,示意众人噤声并寻找躲藏点。
姜霁北站在原地没有动。
曹胜见他手里拿着木棍,便对他伸出手臂,手指紧紧合拢,向自己身躯的方向摆了几下,随后,用食指指了指门。
姜霁北眨了眨眼,没看明白。
“去踹门,”身后的猪肚鸡小声提醒,“他让你去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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