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姜霁北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脑海中的记忆被唤醒,他瞬间认出来,她是丁慧。
姜霁北立刻扭头看池闲,并从对方的眼神里获得了肯定。
没记错的话,丁慧是他和池闲在第三场民俗电影《上路》中的同伴。
当时的女生温温柔柔地对姜霁北说,她很崇拜自己的男友覃斯文,她能活到第三场电影,都是靠着男友的帮助。
可到了最后,她的男友却死在了《上路》里,临死时用道具保住了她一命。
离开《上路》这场电影后,姜霁北不是没有设想过丁慧的结局。
失去了男友的庇护,手无寸铁的她也许很快就会在下一场电影中丧命。
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这场电影里看到了丁慧。
丁慧这才留意到身后还有三个陌生人,一手护住村妇,另一只手伸入怀中,警惕地望了过来。
双方对视。
从丁慧骤然变化的表情里,姜霁北知道,她也认出了自己。
披着长发的姑娘此时已经一丝不苟地把头发扎成了丸子头,脸上没有一丝往日的笑容,脸部肌肉紧绷,眼神平直得冷酷。
姜霁北觉得这样的眼神很熟悉。
他甚至能感受到藏在冷酷眼神底下交织的麻木、愤怒与悲伤。
姜霁北心中忽然腾升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不喜欢丁慧现在的眼神,因为这会让他想起曾经的自己。
失去池闲的七年里,如出一辙的眼神日复一日地出现在他的眸中。
在那场电影里,姜霁北对丁慧说故事的时候,她还在安慰他说,即便失去了恋人,也要好好活下去。
丁慧确实活下来了,但她做到了“好好活下去”吗?
姜霁北从她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东西来。
最终,是丁慧紧绷的神色先松弛下来。
她放下伸进怀里拿刀的手,主动向他们打招呼:“陈寂,顾池,好久不见。”
“你会说中文?”酸菜鱼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他看了看丁慧,又看了看姜霁北,“你们认识?”
“嗯。”姜霁北轻轻应声,大步上前,在丁慧面前停下。
稍矮一头的丁慧微微仰起脸,和他对视。
见到姜霁北,她的神色总算变得缓和,并将冷漠和敌意收敛起来。
只一眼,姜霁北就知道,她还是从前那个善良的丁慧。
“好久不见。”他向丁慧伸出一只手,“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姜霁北,在这里是一名灵异探险主播。”
跟上来的池闲在他身边停下:“池闲,道士。”
见他们都来了,酸菜鱼快步过来:“我叫酸菜鱼,研究生在读。”
“我还是叫丁慧。”丁慧疑惑的眼神很快就在交谈中消散,并主动自报家门,“我是一名灵媒者,出身滇地灵媒世家,现在暂居泰国,师从于泰国灵媒大师。”
“那你会巫蛊之术吗?”听到关键词,酸菜鱼顿时来了兴趣。
丁慧没有立刻回答,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侧还在发抖的村妇,伸手搀住她,先用泰语和她交流了两句。
见村妇点头,她才转头对三人道:“这里不安全,我需要先送她回家。”
“霁哥,这个村妇是科提村的。”酸菜鱼立刻凑到姜霁北耳边,小声翻译。
姜霁北心领神会:“我们送你,边走边说。”
丁慧没有拒绝。
她扶着村妇,任由三个年轻男人以保护的姿态将她们围在路的内侧,一齐朝着科提村的方向走去。
在简短的交流中,姜霁北得知,因为跟缅甸、老挝和越南三国接壤,滇地世家会吸纳东南亚各国的灵媒知识与技术,丁慧自幼就能接触到关于东南亚的鬼灵知识,通晓东南亚灵媒术。
而她跟随学习的那位灵媒大师,正好住在科提村。
姜霁北记得,丁慧本身就是云南人,拿到这个角色剧本也不奇怪。
轮到丁慧提问了:“你们来这里是——”
她话还没说完,车轮摩擦地面时发出的刺耳声响再次在他们身后响起。
刚才那辆面包车竟然去而复返,飞快地从他们身边驶过,横在了路中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来者不善。”池闲警惕地提醒道,并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车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刚才那四个流氓依次从车上跳下来,凶神恶煞地瞪着他们。
兴许是忌惮丁慧的法力,他们也只是站在车门边上,嘴里大声嚷嚷着姜霁北听不懂的话,不敢贸然上前。
“搬救兵来了啊。”酸菜鱼说,“报复心还挺强。”
盯着黑洞洞的车门,姜霁北忽然眉头一皱:“车里还有别人。”
丁慧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神色一变:“糟糕!”
她刚把村妇护到身后,一个通体赤红的男人便从面包车里跳了下来。
看到这人的第一眼,酸菜鱼吓了一跳,嘴里嘀咕道:“我还以为他被剥了皮……”
姜霁北蹙起眉,看着从车上下来的男人。
此人并非被剥了皮,而是全身涂满了鲜血一样的红漆。他的脖子上戴着一圈又一圈夸张的金环,上身未着寸缕,只穿一条白色灯笼裤,赤着脚站在地上。
他的眼白占了眼仁的大部分面积,两枚瞳孔竟然像蛇一样细细地竖着,隐约泛着诡异的绿光,往外溢出邪恶的气息。
在男人袒露出来的胸膛、背部和脖子上,能看到大片诡异的图腾刺青。
看到这些刺青,姜霁北想起了猪肚鸡的脸。
“我认识他,他是专门向人施加鬼降的降头师,名字叫‘讪’。”丁慧盯着他们,向姜霁北等人解释,“鬼降是降头术里最为阴毒的一种,也就是养小鬼。”
“小鬼是用夭折的婴儿或者腹中胎儿炼成的尸油吧?”酸菜鱼问。
“是,降头师会控制小鬼的魂魄,利用它们为自己做事。”丁慧回答,“他们要把无辜村妇拖回去,硬生生将她腹中胎儿剖出来。”
听到丁慧的话,姜霁北看了一眼躲在丁慧身后面色惨白的村妇。
他这才留意到,村妇的肚子微微隆起,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她是个孕妇。
怪不得他们要掳她,若不是丁慧及时阻止,这位村妇和她肚子里的胎儿恐怕凶多吉少。
丁慧从怀里抽出刚才那把黑色短刀:“你们带着她走,这里交给我。”
直到这一刻,姜霁北才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到她手中的刀。
这把刀通体乌黑,在阳光的照射下,隐约可以看到刀身上刻着一串串难以分辨的文字。
“那是泰刀,”池闲的目光落在丁慧手中的刀上,话是对姜霁北说的,“上面是加持经文。”
话语之间,丁慧已经迅速来到降头师讪的面前,双手紧握刀柄,用刀尖对着他。
她确实和从前不一样了,姜霁北想。
覃斯文死后,大家离开了电影,姜霁北再也没见过她,无法得知后来她一个人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活到了现在。
毋庸置疑的是,丁慧已经完全地成长和蜕变了。
讪看着丁慧,冷笑一声,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句话。
“小红人说‘不自量力’。”主动包揽了照顾村妇工作的酸菜鱼翻译道。
看着那位全身通红的降头师,池闲轻轻侧过头,对姜霁北说:“东南亚巫术邪恶凶险,这边交给我跟丁慧。”
姜霁北没有推阻,专业的场合应该交给专业人士,他和酸菜鱼两个外行硬要帮忙的话只会添乱。
“你自己小心。”他叮嘱池闲一句,扭头对酸菜鱼说,“带上村妇,我们躲一边去。”
“好。”酸菜鱼搀扶着惊吓过度的村妇,和姜霁北一起转移阵地。
目送姜霁北和酸菜鱼带着村妇躲避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后,池闲收回视线,径直走到丁慧身边,停下脚步。
丁慧转头看了他一眼。
“我来帮你。”池闲没看她,眼睛盯着对面的降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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