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召唤过笔仙后的废纸。
池闲请笔仙干什么?为什么纸上写满了姜霁北的名字?是池闲写的,还是笔仙写的?
那些弯弯绕绕的黑色痕迹,如果连着看的话……
像一个“死”字。
吱呀——
外面突然传来推门声,像是有人进来了。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姜霁北来不及多想,快速把纸张塞了回去,将抽屉恢复原样,又迅速抽出书包中的讲义与习题,放到了桌面上。
做完这一切,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门口。
姜霁北猛地一扭头——
是之前门口遇见的阿婆。
阿婆探头探脑,也不知道是关心还是八卦:“小伙子没吓坏吧?怎么半天没个响?”
“没事,我整东西呢,之前被弄乱了。”姜霁北露出营业的微笑,扶着老奶奶出了门。
池一鸣从医院里醒来后,被警察带到了派出所里。
姜霁北和池闲此时已经把想交代的都交代了。
离开派出所的时候,警察正带着池一鸣往里走,两人与他擦肩而过。
池一鸣脚步虚浮,踩棉花似的一步一歪,他眼神呆滞,看到池闲和姜霁北时,仿佛不认识他们一样,陌生人似的无视了他们。
池闲停住了脚步:“叔叔,我是他的家属,我在这里坐一会儿。”
发生在家庭里的吵架和打斗类纠纷像个可圆可扁的球,严重程度由当事人的态度而定。了解情况之后,如果当事人没有激烈的情绪,警察也愿意从中调解。
此时姜霁北心情复杂,心里想的都是池闲抽屉里的那张纸。
他不知该和池闲说什么,简单地道了个别便回了家。
整个周末,姜霁北都没有心情去参加什么课外活动。
晚上一闭眼,梦里都是张牙舞爪的怪物,嘶吼着扑向一片片摞起来的如池一鸣一样痴傻的人。
那些面孔并不陌生,除了摞在最上方的池闲,还有自然老师、班主任、书摊老头、烂尾楼里的连体夫妻和八角楼里的怪人。
每次梦到一半,姜霁北的脑海里就会出现一个声音,告诉他——
那怪物是池闲。
周一上学的时候,姜霁北从聂明那个大喇叭那里得知,池一鸣离家出走了。
因为一边的当事人精神不正常,另一边当事人选择了不追究,案件以调解的形式结束。
厂里住的都是职工家属,各家各户对彼此知根知底。
池闲家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很快就在厂里传开了。
“我听我爸妈说,池一鸣留了张字条就消失了。他爸妈都急疯了,又是报警又是打电话回学校,可辅导员说,池一鸣根本没回去。”聂明情报贩子般对姜霁北耳语,“就在昨天!”
“出走之前,池一鸣情况怎么样?”姜霁北想起他的异样。
聂明作为大喇叭,在情报收集方面非常失职:“不知道啊,应该挺安静的,和池闲一起待在家里……哦,他爸妈和同事调了班,轮流回家照顾两个孩子,忙都忙不过来,根本没发现池一鸣什么时候走的……”
百闻不如一见。
放学后,姜霁北整理好讲义和作业,咬了咬牙,再度走进了糖厂生活区。
刚走到池闲家楼下,姜霁北就听到池母在声嘶力竭地喊:“那可是一鸣啊!”
少了一个知道疼了,这时候知道是一家人了。
不知道家里人说了什么,池母扯着嗓子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嚷着“我的儿”。
声音凄凄切切,把当妈的担忧和悲伤体现到极致,给邻里的八卦之耳带来了绝佳的听觉体验。
姜霁北迎声逆流而上,硬着头皮敲响了池闲家的门。
门被大力地拉开,他退后两步,觉得面前的池母和尚未回到初中时遇到的丧子池母如出一辙。
池母不负他望,劈头盖脸地一阵发作:“都是你,你不刺激一鸣,一鸣怎么会傻——”
都说守财奴舍不得自家宝贝,池母把这秉性发挥到了极致,把池闲轻轻放下,把大儿子的失踪全推到姜霁北的头上。
池闲的父亲站在她的身后,屋中不见池闲与轮椅的踪影。
姜霁北站在门口,被高分贝攻击炸得耳膜疼:“你好,我来给池闲送讲义,请问池闲在家吗?”
池闲的父亲情绪尚且稳定:“他啊,自己去医——”
姜霁北一缩脑袋,绿漆门“嘭”地关上,差点撞到他的鼻尖。
“别来了!离我们池家远一点!灾星!”池母的迁怒之情如火山一般爆发,隔着一扇门,她再次下了逐客令。
绿漆的碎屑落到姜霁北的鼻尖,他猛地一激灵,补完了池闲父亲还未说完的话。
池闲自己去医院了。
他在这时候单独行动,是真的去了医院吗?
姜霁北冲出糖厂生活区,打了一辆车直奔河边。
市区里的河流不少,但两岸生有竹林的河只有一条,它从郊区穿到市外,倚着青山碧波轻荡。
池一鸣若是死了,多半就是死在这里。
竹林从郊区的码头处茂密起来,姜霁北在那里下了车,沿着河边的木栈搜寻起来。
夜色拢了河岸,走到市政修建的木栈尽头,是一条幽暗的小路。
河风把竹叶吹得沙沙作响,竹皮与竹皮之间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声响,竹竿也因为晃动,间歇性地发出“咔咔嗒嗒”的声音,好像有一大群小鬼藏在竹影里磨着牙,等着倒霉蛋走进它们的猎杀范围。
即使是出太阳的时候,茂密的竹林层层叠叠地一挡,竹下就已经不见一点阳光,此时暮色沉沉,小径里已然漆黑一片。
刚踏上小径几步,姜霁北就感觉自己被人撩了一下头发。
他猛地回头,什么都没有,一根竹枝歪斜地长着,竹叶尖擦着他的脸,想必刚才就是它在作祟。
姜霁北掏出手机照了照,竹枝随着手机的光拉出细长的影子。
他的手一晃,竹影也随之摇摆,在地上如细长人般绕着他移动,场面看上去如同神秘教派的献祭仪式。
心智健全的人不会这样吓唬自己,但百八十条影子围着,没有被害妄想症的人也得杯弓蛇影。
姜霁北熄了屏,找了簇结实的竹子靠着,让自己的眼睛适应晕暗的灯光。
才刚走两步就自惊自扰,姜霁北觉得自己的心智可能也在往初中生的水平退化。
不对,如果是初中生,这时候早怕得叫上大人了,不会自己苦哈哈地在竹林中当孤家寡人的侦探。
反而被成年人的思维给使了绊。
姜霁北自嘲地笑了笑,准备联系自己的父母,说辞就用“听说在竹林边看见了失踪的池一鸣”。
正当他准备抬手唤醒手机的时候,小径深处竟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姜霁北立刻轻巧地往后躲,让那簇竹子挡住自己的身体。
竹叶被按压与竹枝被踩折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平稳地响着。
脚步声越来越近,姜霁北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屏着呼吸,从竹缝中看去。
来者和他差不多高,看上去似是个高高瘦瘦的少年,五官尚看不分明,但整个人的轮廓让人感到异常的熟悉。
池一鸣果真到这里来了。
他刚这么想,来者便继续往前走。
逐渐看清对方的脸后,姜霁北心头一紧,不可置信地目光下移。
那人双腿活动自如,步履平稳,走得虎虎生风。
他根本不是什么池一鸣。
他分明是池闲!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副本应该还有一章就完结啦ovo
第89章 消失的故友(11)
池闲的腿果然自愈了。
这一刻, 姜霁北竟然出奇地冷静,丝毫没有觉得诧异。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场面见多了,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许是因为他早就开始怀疑池闲。
只是, 眼前的这一幕依然令他汗毛倒竖, 心惊肉跳。
池闲……
到底是什么呢?
池闲还在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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