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醉玉的挣扎力度逐渐小了,死死攥着单重华的衣领,破罐子破摔似的,一头扎在单重华单薄的肩上,放声痛哭。
单重华感受不到如此强烈的悲痛,更无法跟裴醉玉共情,他能做的只有抱着他,拍拍他的背,摸摸他的后脑勺。
裴醉玉哭了很久,直到门铃响起,他才恍然回神,应该是帮他买西瓜送到了。
裴醉玉半捂着脸,想要掩盖自己的狼狈,单重华抽了几张纸给他,裴醉玉这个样子当然不能去开门。
单重华正要离开,裴醉玉拉住了他,抽了几张红票子给他。
“给人家钱。”
单重华点点头,哦,原来不是给我的安慰费。
单重华抱着西瓜坐在桌前时,裴醉玉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洒脱模样,只有微红的鼻头和眼睛出卖了他。
见他还在出神,单重华自己去厨房抽了把水果刀,啪嗒一下把瓜切成两半,递给了裴醉玉一个勺子。
然后自顾自坐在桌前,开始挖西瓜,埋头苦吃。
裴醉玉挖下西瓜最中间的一块,却搁在勺子里没有吃。
整个屋子里安静到只剩下单重华啃瓜的声音。
“今天,谢谢你,但是你得保密,谁都不许说。”
单重华茫然地抬起头,脸上糊了几颗西瓜籽,嘴巴吃得红润润的。
“谢我?为什么谢我?”
如果不是他的表情太过于正经,裴醉玉都要怀疑他在装傻。
“我谢谢你安慰我!行了吧?”
好好的一句谢谢你,被单重华破坏了气愤,最终说得活像是要你狗命。
单重华“哦”了一声,埋头喝了一口西瓜汁儿,闷在西瓜里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那不客气的。”
裴醉玉倒是被他整得没脾气了,这一拳本来打不下去,现在打下去了,结果发现对方是个棉花。
裴醉玉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却是轻松的笑了。
单重华没有追问他为什么会哭得那么伤心,更没有想要拿这件事做文章的心思,他只是淡淡地做完自己能做到的事情,然后安静地回到原地。
既给裴醉玉留了体面,也让两人不至于陷入尴尬。
单重华吃完了西瓜,裴醉玉还是只挖了一下,他舔了舔嘴巴,想要回房间睡觉。
“张嘴。”
裴醉玉将勺子里的西瓜,递到单重华嘴边,单重华只看了一眼,然后大大方方地卷进了嘴里。
“这是谢礼吗?”
“嗯,奖励你的。”
单重华抱着空瓜壳笑了,裴醉玉看着他的笑,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吃到最甜的地方,就要给对方一个笑,作为交换,作为对对方的补偿。
一个人甜在嘴里,另一个人甜在心里。
裴醉玉把西瓜封好,放进了冰箱,然后去洗澡了,单重华练完形体就洗过澡,这会儿浑身又酸痛起来,倒在床上,想睡又睡不着。
人类的作息,还是太为难爱好昼伏夜出的他了。
单重华躺了一会儿,听见裴醉玉洗完澡,走到了房间,也躺下了。
他开始有点贪心,看着空空荡荡,漆黑的房间,开始有了别的想法。
另一边,裴醉玉抱着枕头,想到单重华的举动,也是久久无法入眠。
为什么单重华要用对待女人一样的方法,来对待自己?
正常的好兄弟,难道不应该是先问:
你哭什么哭啊?
有什么好哭的啊?
丢不丢人啊?
多大人了啊?
而不是把人拉到怀里,摁着让那个人哭出来吧……
裴醉玉翻来覆去地想,怎么也想不通,直到想起陆以时和他看上的一个男人。
平时也是陆以时护着那个人居多……
嘶……
裴醉玉靠在枕头上,困惑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难道单重华也是那个?
难道单重华看上自己了?
裴醉玉猛地摇头,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对劲,虽然单重华这人长得挺对他口味的,哦,不对不对,他不是同性恋,只能说单重华长得挺好看的,有喜欢自己的资本。
但是这也不代表……他能这样冒昧地喜欢自己吧?
这也太突然了。
裴醉玉开始回想和单重华在一起的时光,确实很和谐,有时候还很快乐……
裴醉玉猛地甩了甩头,不是!怎么可能,这只是好朋友之间的情谊而已,何况他们认识的时间这么短,怎么可能喜欢呢?
裴醉玉像是放下心来,要好好睡觉,然而没安静两秒,他又猛然睁开了双眼。
可万一单重华对自己有别的企图呢?
“扣扣扣。”
裴醉玉的思绪被陡然打断,惊得额头发疼,坐起身看向门口。
单重华抱着被子枕头,一脸可怜地看着裴醉玉。
裴醉玉脑子里闪过刚才的想法,顿时觉得自己很危险,连忙往床里侧缩。
“你,你干什么啊?大半夜的。”
单重华捏着枕头,垂着头,好像很苦恼。
“我身上疼,睡不着。”
说完,单重华试探着看了一眼裴醉玉,裴醉玉一颗老心又软了,也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那你躺过来,我给你按按。”
单重华趴到裴醉玉身旁,抱着个枕头,歪着脑袋看着裴醉玉。
裴醉玉看着他蔫蔫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帮他把垂下的长发捋到耳后,露出那张在夜里也漂亮得不可方物的脸。
裴醉玉将手搭在单重华的肩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捏,虽然很舒服,但是……
“我,疼得主要是腿。”
单重华撇过头,将有些暗红的眼眸挪开,避开裴醉玉的视线。
“哦,那你把腿拿过来。”
单重华消化了一下这句话,还是转过身看了一眼裴醉玉,只见这人还保持着给他捏肩的姿势,只是手掌朝上,像是在等他自己把腿递过去。
“这怎么拿给你嘛?”
坐起身,将自己的脚踩在了裴醉玉的手心上,裴醉玉顺势去挠他的脚心。
却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反应。
“你不是很怕痒嘛?”
单重华笑了笑,“对啊。”
“那你怎么没反应。”
单重华耸了耸肩,“我还是可以忍耐一下的,忍不住的话可能会一脚踢你脸上,太危险了。”
裴醉玉这才想到这一茬,他是真的失了智了……要不是单重华控制的住,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乎,裴醉玉自觉坐起身来,给单重华捏着小腿。
“最近学东西很累吧?”
“还好,比刚开始好点了,起码我都听得懂了。”
单重华的眼眸在黑夜之中依旧像宝石一样,像是被放置在古堡里的禁物。
裴醉玉看着单重华的眼睛,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自己困惑。
“为什么要那样安慰我?”
单重华嗯了一声,想了一下才明白,裴醉玉是在问他今天抱他的事情。
“因为你看上去很难过啊。”
“难过就要那样安慰吗?有很多种方式,你为什么选择那一种。”
裴醉玉干脆破罐子破摔,既然要问,那就问到底吧,反正单重华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对于这种事情更是不屑于隐瞒。
单重华想了想,最后一本正经地说道:“表演课上看电影学到的,在女主角不高兴,或者伤心难过的时候,男主角就会那样,让她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裴醉玉这才放心了,是他多虑了,人家小孩单纯得很,根本就没有那些污七八糟的想法。
于是裴醉玉更加放心大胆地给单重华捶捶打打起来。
“哎,我还是想问一句,到底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单重华轻笑一声,“当然你是啊,只不过是体恤职员的好老板。”
最后那三个字像是长了绒毛的倒勾,在裴醉玉的心口搔出血口,温热的血液将绒毛和倒勾都沾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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