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急得要命,却没有办法救他出来,一直稳定的龙血出现了剧烈波动,性命危在旦夕。他被强制关进医院,接受镇定治疗,一天天浑浑噩噩过去,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身体也越来越差,之后便陷入了彻底的昏迷。
“我被关了一个月,什么也没说,身体和精神都虚弱到了极点。”回想起那滋味,叶盏还是忍不住浑身发麻,“后来有一天,我独自一人呆在牢房里,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下脑袋……”
19岁的叶盏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身边躺着一只纸飞机,洁白的纸张迅速沾上了他身上的血,变得血迹斑驳。
叶盏抬头望去,头顶是通风管道的送风口,有什么人……不,人根本进不去那么狭窄的地方,应当是什么被操控的机器,给他送来了纸飞机。
这一次,他用颤抖的手指打开纸飞机,里面落出来一串钥匙和一张权限卡。
最小的那把钥匙,打开了他手上的手铐。另一把,打开了监狱的房门。
夜深人静,叶盏没急着逃跑,而是去管理员的房间偷了点食物和水,去厕所洗掉了身上的血迹,撕裂衣服草草包住伤口,然后穿上了清扫人员柜子里的备用衣服,一瘸一拐地走出监狱大门。
只有两个看守,而且都心不在焉,这很不对劲。
西边传来巨响,黑天被火光照亮,一阵小型风暴吞噬了研究院坚实的建筑。
叶盏走近了,看到一群人正在远远地围观,他的耳边嗡嗡作响,听到了“失控”“发疯”“三少爷”之类的词汇。
龙鳞军全赶去镇压,怪不得只剩下两个看守。现在他跑过去,不是被误伤,就是被龙鳞逮住,和送死无异。
叶盏想了想,换了个方向,前往飞行基地。
他手中的权限卡,编号Mazarine-17,对应着一艘崭新的飞行船。
这个折纸飞机的神秘人,还真是帮忙帮到底了。
叶盏找到了对应的飞行船,用权限卡启动,舱门平滑地开启,化作台阶降临在他脚边。一个高大英俊的机器人正站在门口,向他鞠躬致意:“晚上好,主人。我是您的管家,深蓝。”
叶盏走了两级台阶,忽然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深蓝立刻将他扶起,他的皮肤温热坚韧,就像人类一样。
“主人,您需要治疗。”深蓝迫不及待地想展示自己的肚脐,那里可以拉开一个精巧的小药箱。
叶盏推开他的手,一瘸一拐地走到控制台前,看着乱七八糟的操作界面,陷入沉思。这个神秘人怎么不顺便给他交个飞行员培训费,就算有飞行器他也不会开啊!
深蓝第一次被启动,第一次拥有主人——虽然他看起来状态很糟糕,态度很不友善,但是机器人必须学会取悦人类——他踌躇满志,更加殷勤:“主人,您的精神不是很好,需要来一杯咖啡吗?”
叶盏仿佛没听见,靠在操作台上,喘着粗气问道:“你会开飞机吗?”
“会,”深蓝微笑道,“我是飞行船的主脑,搭载有自动飞行系统。只要不是战斗任务……”
“立刻起飞。”
“现在是禁空时间……”
“立、刻、起、飞。”叶盏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接着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地上顿时洒满了血点子。
“是。”深蓝恭敬地垂眸。话音未来,叶盏就感到地板震颤,一股向下的压力意味着他们正在快速攀升。
“私自起飞,我们会受到攻击。”深蓝用一成不变的平缓语调说,“可能会有地对空导弹,或者战斗机的追捕。”
“那就把它们都打爆,”叶盏敲敲他空洞的胸口,“你行不行?”
深蓝眨巴着眼睛: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无辜的管家机器人……
虽然他的程序里只有类似于如何不把满杯的红酒撒出去、如何用餐巾叠小兔子之类的技巧,但是只要主人需要,他就会尝试去做。深蓝点头道:“遵命。”
好在今夜龙鳞的势力都被调去压制□□了。飞行器顺利飞到了事发地上空。现场情况远比叶盏想象得可怕,以研究院本部为中心,树木全部栽倒,建筑在风中发颤。无数被卷起的杂物描摹出风的轨迹,赫然是一只盘亘于地上的巨龙,舞动间掀起狂躁的风流,似要腾空而起,隐入星云。
本部已经变成了废墟,地面上的人渺小如虫豸,发出了一些听不清的呼喝咆哮,使用着让人感到可笑的能力和武器。一些坠毁的战斗机横斜在路面上,其余未坠毁的只敢远远地盘桓。
叶盏看到了祁渊,头上生出双角,皮肤覆盖黑鳞,赤红的双目满是狂乱和暴虐。他坐在建筑的顶端,那被剥离出钢筋的断壁上,狂风绕着他呼啸旋转,他的头发丝却没有被吹动分毫。
他快变为堕种了!
当他彻底无法控制自己的那一刻,这团高度凝聚、按捺不发的力量,将变为摧毁整个城市的风暴!
光是遥遥望着他的身影,叶盏就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毒蛇顶上的老鼠,连逃跑的念头都无法生出,完全发自本能的敬畏,那上万年来人类对庞大、邪异、黑暗的恐惧,慑住了他的身心。
花了好几秒,叶盏才感到一颗心缓缓荡下来,小腿肚还在无法抑制地打颤。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没有龙鳞去阻止,自己尚且如此,其他人可能不及近身,就忍不住要跪倒膜拜。
“主人,我们还是快跑吧。”深蓝提了个理性的建议。
“过去。”叶盏道。
机器人不在乎死生,谨遵他的命令,飞行船如同一条小小的舢板,义无反顾地冲入风海。祁渊好像是才注意到了这一只手就能捏碎的人类机械,血红的眸子望过来,隔着一层玻璃,他看到了叶盏。
叶盏清楚这完全是赌博,如果他没法唤醒他的话,祁渊就会无尽地放纵力量,最后成为堕种,甚至死亡。
“打开舱门。”
“主人!”深蓝吃了一惊,他有义务阻止人类自杀。
“打开。”叶盏命令道。
“是。”深蓝打开舱门,一阵呼啸的狂风瞬间涌入,吹乱了所以曾经被视为恒定的事物。叶盏紧紧抓着舱壁,大声喊他的名字,“祁渊——祁渊——不要害怕,我在这里!”
明明是这样一个让所有人恐惧的怪物,他却对他说:“不要害怕。”
祁渊猩红的双眸望过来,一开始他仅仅是被猎物的动静吸引,细窄的兽瞳在黑夜里散发幽幽的红光。接着他看清了猎物:浑身都是渗血的伤口,闻起来美味至极,他瑟瑟发抖,却仍在靠近,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祁渊!”
祁渊的眼睛睁大了,在一片赤红肮脏扭曲的世界里,他看清了那张脸,好像他掀起所有的风不过是为了一遍遍将尘埃洗净,让那人的身影重新变得清晰,进而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他忽然忘记一切、无法呼吸,像落水者忽然抓住了稻草,所有的求生的渴望、活着的希冀,全都伴随着泪水涌出来,妖异的红瞳被水光浸润。那一瞬间他身上那超脱一切的神性,那山峦般的坚不可摧,忽然全部垮塌,露出了里面柔软的芯子。他嘴唇颤抖,无意识地嗫嚅道:
“哥哥……”
第29章 我带你走
◎“我们永远都不回来了,好不好?”◎
叶盏来不及多想,打开舱门,喊道:“过来!”
他命令深蓝立刻加速,朝着风暴飞去,然后半个身子探出来,用力抱住了祁渊。他满身是伤、疲惫不堪,祁渊又长得那么大,他都不知道自己能爆发出如此大的力气,一把就把祁渊抱了上来,手按着他的嶙峋的脊背,如抱着一块滚烫的熔岩。
因为巨大的惯性,他们一齐倒地还滚了两圈,深蓝适时关上了舱门免得他们滑出去。
叶盏被压在下面,一时没爬起来,祁渊的全部重量、炽热的体温和剧烈跳动的心脏,全都沉沉地压在自己身上,坚硬的龙鳞抵住他皮肤,边缘锋锐如刀。他用力地抱着自己,强健的胳膊垫在他的背后,肌肉坚硬滚烫如烧红的铁块,粗糙的手爪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像一只刚刚学会捕猎的野兽,死死地把猎物压在身下,说什么都不肯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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