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我下次碰到他,会劝他过来看看的。”风饶应付道。他面上维持住了平静,内心却在激烈地天人交战,最终小小的私心占了上风:他决定暂时先把这个秘密捂在心里,不告诉boss。
一来这只是个猜想,必须回到基地后通过检查来坐实;二来他其实不希望看到叶盏被吃得死死的。
“这些都是保密档案,我也是在前几年的学术交流会议上偶然听到的。”孔葭夫人叮嘱道,“你们听归听,千万不要泄露出去。”
风饶明白其中利害,郑重地点点头。一旦AO能够互相转化的信息暴露给外界,那必然会出现很多有违伦理的研究和大量不要命的服药者,后果将不堪设想。
“好了,不说这个了,”孔葭站起来,微笑道,“小风医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这个做导师的可不能吝啬,走,请你们吃大餐去。”
“那我就沾沾挠挠的光啦。”风澄笑眯眯地揽住风饶的肩膀。
十五楼有专门的餐厅,为机要人员提供健康安全的膳食。
现在大约四点,还不是吃饭的时候,加上人本来就少,小食堂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三人外加两个亲卫队成员。菜还没上来,风澄拿了瓶红酒,倒了满满的三大杯。孔葭夫人今天尤为高兴,喝了几口小酒后,脸颊上泛着兴奋的红光。
“我的两个学生,每一个都有出息,风澄你一直是最优秀的,现在风饶也能够独当一面了,”孔葭夫人叹道,“要不是老头出了事,我肯定早早地退下来享清福去了。”
“这些年您辛苦了,干杯干杯!”风澄端着高脚杯和她碰了碰。
忽然一阵铃声响起,孔葭夫人的手机响了。前一秒还乐呵呵的孔葭夫人,在看到来电显示时,神色忽然变得严肃。
“喂?”
“院长!是我,夏明焰!您现在有空吧?”电话那头响起精神奕奕的声音。
夏明焰?风饶觉得这名字格外耳熟,好像是哪一届的学弟。
“有空,”孔葭夫人搁下筷子,“什么事?”
“我这几天不是隔离嘛,趁有空写了几篇稿子,投到了龙野日报的医疗版上,”夏明焰语速飞快,“结果那人模狗样的瘪三主编居然不肯发,还说要举报我,我说你去、去举报吧,看看咱俩谁的拳头硬,等隔离结束了,我非得去和他当面对线……”
“什么稿子?”孔葭夫人打断他。
“就是几篇关于感染者的科普文章,都抄送您邮箱了,真的写得可含蓄了,让大众看看也不会长鸡眼。卧槽那傻逼主编硬说我是感染者派入人类队伍的奸细——简称人奸,那我就不能忍了啊,我……”
“我知道了,稿子我会看的,”孔葭夫人淡淡道,“主编那里我去说。”
“这就太好了!”夏明焰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院长,真的谢谢您!”
挂了电话,孔葭夫人让春卯将夏明焰的文章投到屏幕上,风饶粗略地扫了几眼,发现的确是一篇普普通通的科普文章,谈到了感染者低风险、可治愈的特点,并呼吁人们理性对待感染者。
这些科普在研究者看来都是基本常识,但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却无异于恐怖分子发言。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龙野都对感染者赶尽杀绝,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才造就了如今这样安全的城市。
奇怪的是,普通人对于感染者的厌恶程度有时候还要高过异兽,在这些异化的同类身上,人们投射了心灵中最深的恐惧。他们不顾一切地要杀死感染者,好像这样就能使自己免于劫难,玄城的安全程度越高,这种恐惧就越是强烈。
“啧啧,”风澄呷了口红酒,“夏明焰这家伙,居然敢用真名发文章,也不怕出门被愤怒民众乱刀砍死。院长干嘛要帮他?”
“夏明焰……他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研究院里那么多研究员,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感染者受到了不公正对待,但敢大声说出来的只有他一个。”孔葭夫人叹了口气,看向风饶,“因为感染者的事,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学生了……”
“……”风饶默默地没有说话。
当年,读完三个博士,得到副教授头衔,导师还是院长的他,拥有无限广阔的未来,甚至被当做是院长的接班人培养。他从学校毕业,选科室的时候,主动选了最脏最累最危险的感染者科,紧接着他便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这座全华夏都排得上号的医院,居然普遍地对感染者实行安乐死。
只有最轻微的感染者才能得到治疗,而一旦他们的觉醒度持续走高,或者久治难愈,就会被直接放弃。
为了防止感染者反抗,在注射安乐死药之前,他们甚至都不清楚将要发生什么。风饶亲眼看着那些还具备些许理智、还怀着对生命渴望的人被推进手术室,然后再也没有活着出来。
他无法接受作为一个医生却要主动去杀人这件事,所以他选择离开玄城。在野外,感染者和人类杂居在一起,每一秒都充满危险,但他却获得了心灵的安宁。
据他所知,像他一样无法接受而离开的研究员还有好几个,但他们仅仅是选择逃离,唯有夏明焰选择硬碰硬,他的确充满勇气。
“站在我的位置上,我无法要求大家接受感染者,”孔葭夫人道,“感染者依然具有危险性,我不能让我的民众生活在恐惧中;我们的医疗资源连救治所有士兵都做不到,更加顾不上感染者……这里面有太多阻碍,或许我真的老了……”
风澄握住她的手,安慰地拍了拍。
“但我也希望能看到某一天,感染者也能和普通人一起活在阳光下,”孔葭夫人动容道,“我老了,玄城的未来,还是要依靠年轻有理想的孩子……”
因为夏明焰的一通电话,气氛忽然变得有些低落。风饶默不吭声地喝着酒,眼神无意识地扫过对面的酒柜,忽然瞥见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是一个庞然大物的黑影,倒映在酒柜的玻璃门上,像狂风中的大树一般簌簌抖动着。在那团黑影中,风饶仿佛看见了一只巨大的鸟喙,和一双空洞的眼睛。
风饶蓦地回过头去,才发现橱窗对面根本没有什么怪物,只有那个叫做露丑的亲卫队成员,裹在一身黑袍里,神色冷淡。而橱窗上的影子,大概是窗外的树木。
接触到他的目光,露丑对他笑了笑,这个笑突兀地出现在她冷淡的脸上,说不出的邪恶怪异。
我这是喝多了?风饶赶紧喝了口酒压压惊,再看露丑时,她已经收敛了笑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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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丧鸟的影响来得快去得也快,那双被污染的翅膀很快自行萎靡脱落。因为Alpha信息素的影响,叶盏自己自足弄了好几次,最后累成了一摊泥,沉沉地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门开了,气味也散了,叶盏浑身懒洋洋的,还处在一种餍足的状态。
祁渊看着满目疮痍的房间,那效果像是糟了比格犬。暴躁小兽把所有能拆的都拆了,把他的衣服撕成了无数碎片,自己睡惯了的枕头从中开裂,爆出了一肚子的鹅毛,上面还沾着很多干涸的可疑液体。
“早上好啊,”叶盏睁开一只眼睛,看到他的脸色然后就笑了,“你自己要把我关在房间里的,这算是什么表情?”
“这就是你弄在了我的枕头上,把我所有的衣服撕成碎片,还把家具全拆了的原因?”
“你有什么好不满的,”叶盏撑起身子,打了个哈欠,“本来该被撕成碎片的是你啊。”
“幼稚。”祁渊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脏乱的房间挪开眼。却听一阵急促的吱哇乱叫声,从被窝里冒了出来。
“啊,对了,”叶盏从被窝里掏出一团毛茸茸的物事,大清早的摸到还以为被窝里长毛了。小东西长得像仓鼠,两只耳朵却长长的像兔子,他手里晃来晃去,瑟瑟发抖。
“这是什么?”
“宠物。”祁渊伸出手,耳鼠吱的一声就团在了他的手心里,抱着他的手指,两只长耳朵垂了下来,大眼睛泫然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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